“安全感。”
這個詞彙實在稱不上陌生,至少對林晴冠而言,便是如此。
從過去所經曆的一切,從不知何時回到腦海中的回憶裡,這三個莫名其妙的字眼,好像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缺了席。
空空蕩蕩,隻有自己一人的廚房;缺少了一半,看上去略顯違和的房間;隻擺放著一碗清湯寡水與拍黃瓜,沒有人願意動筷子的餐桌——
在這樣一點一滴、稀鬆平常的生活中,林晴冠感覺自己的內心裡好像缺了什麼,而那到底是什麼?
也許在未來那個更加成熟的自己,終究會找到答案吧……
“安全感……”
鏡靈手中的檔案浮在空中,完全沒有被雨水浸濕的模樣,刻於鏡上的羽毛發出黑色的光芒,幾乎要從紙頁中溢出。
“安全感。”
小少爺伸出手,抓住了即將消散的記憶,就像抓住了自己即將遠去的“過去”,而他口中所重複著的熟悉詞彙,又是否可以填充自己空落落的內心?
他不知道答案。
而在林晴冠的身旁,那個壓根稱不上“高大”的類人生物先生看著對方這意義不明的動作,最後又將目光移向那對兄弟:
“為什麼不能反抗?”
“為什麼不能再掙紮一下?”
他如此問道,語氣輕快,就像在詢問今天午時的飯菜味道如何,但很顯然,這兩個昔日的殘影不可能作出任何回答。
那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孩子過去的話,應該可以作為完美的回應吧:
“那個人告訴我,如果真的做出這樣的舉動,會被整個世界給予重擊,那樣的毒打……沒有多少人能承受。”
“普通人啊,能夠做到的隻有隨遇而安,改變不了世界,更改變不了連神明都無法接觸的“規則”——”
鏡靈看向林晴冠,這個不過才比自己高一頭的男孩啊,直到剛剛還在死死盯著周氏兄弟,而就在“規則”二字脫口而出時,他停下了腳步。
哈,不服輸的家夥。
類人生物先生不由得在心裡感歎道,在注意到對方逐漸轉向自己的視線後,他又慢悠悠地補上了後半句:
“所以,難過的事情隻能自己憋,痛苦的事情絕不能說,這是那個人在這個世界悟出的真理。”
傘上繪著的青鬆被雨滴打濕,變得愈發蒼翠,林晴冠那握住傘柄的手,也開始隨之發顫。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是在聽到“真理”這絕對的字眼後,他感覺到自己的心中有什麼樣的情感在翻騰、奔湧。
那是“憤怒”,對這個不公平規則的“憤怒”,對世界強加於世人身上的苦難,從而誕生的“憤怒”。
少年人的眼睛總是那樣的乾淨,頗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也正因如此,才包括了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們沒有被社會毆打,沒有被歲月磨礪,即便過早地經曆了這些疾苦,也能從泥潭裡爬起,重新燃起生命的光。
鏡靈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會停下,抬手指向那兩個小小的背影,選擇不再多言。
而林晴冠卻昂起了頭,夜色悄然而至,零星的窗燈亮起,給寒冷的小道添上幾筆暖意,他扭頭看向那本發出墨色光芒的檔案,開口道:
“如果不反抗,不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就算是小貓抓人,照樣能讓彆人出現傷口,隻有去做了,去努力過了……去,努力過了……”
“雖然有些觀點,我勉強算認同,不過晴冠,你有沒有在語文課上學過一句話?”
“什麼話?”
“何不食肉糜……何不食肉糜啊。”
“如果彆人的想法真的可以忽略掉,如果那些苦暗真的可以被忘掉……”
鏡靈頓了一下,看著周柒生將傘推給周柒陌,又突如其來地環住那人的肩膀,好像在做最後的道彆: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這個道理,你很快就能用到,很快……”
話音未落,一個被放大到有些失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活下去,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是個沒用的哥哥,我沒有錢,沒有什麼能幫你的地方……但是世界很大很大,大到你可以尋找到更多的幸福,即便到最後,你隻會一個人,但是——”
“好好的活下去吧,小崽子,好好活下去,我最後……在故事的最後,也隻能為你做這樣的事了,不是麼?”
他看著自己的弟弟,看著自己最為重視的家人,又高高地揚起手,但這一巴掌到最後也沒能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