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繁盛?35 羽化,終將成蝶……(2 / 2)

裁憶 落枝乏 3613 字 2024-03-31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想不起來?為什麼我做不到抓住她的手?為什麼我怎麼樣都抓不住這些記憶?

“可以告訴我答案嗎……單善先生?”

遠處耀陽高升,身著白裙的禾萬秢偏過頭,她終於願意低頭,隻見自己的腳下正踩著一片泥濘,好像隻要向前走去,挪動雙腳,自己就會越陷越深。

染黑浸濕了自己的雙腳,而在陽光所照之處,無數金黃的麥子隨之長出,仿佛創造出了名為“生”的希望。

記憶的光點從女子的身體中晰出,如同升騰而起的蒸汽一般,最後消弭在幾近血色的天空之中。

而在距離女子不遠的地方,單善仍然撐著自己那把染滿血汙的傘,所踩下的每一步,都隻是在麥尖上輕輕一點,仿佛一片輕盈過了頭的羽毛。

猩紅的液體從傘麵上滑落,落在這由“記憶”與“靈魂”所構築的麥田上,到了最後,隻見這些金黃的造物開始回縮,收起麥穗,收回麥稈,最後變成了一粒種子:

“生命本就是輪回,從出生到死亡,從死亡到新生,也許在某一天,在你已經不是“你”的時候,你會度過一個與現在沒有區彆的一天。”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又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蹲下身,向著那深陷於泥濘中的禾萬秢伸出手,就像是在過去,像那位她已經記不得名字的“姐姐”一樣。

這隻手看上去很溫暖,雖然滿布傷痕,雖然長滿了厚繭,但是那莫名而來的既視感,卻仍然讓禾萬秢牽住了對方。

不算大也稱不上小的風吹拂過身側,掀起陣陣燦爛而耀眼的金色浪花,女孩最終邁出了腳步,動作跌跌撞撞,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

“我可以問一個小問題嗎?”

她如此說道,泊泊血淚從禾萬秢的眼中流下,殷紅的液體墜落在泥地之上,又變作一隻隻柔軟粘膩的毛蟲,順著女孩的腳腕,一點一點地爬上身體。

它們啃食著自己的血肉,身體也愈發龐大,沒過多久竟有了食指粗細,而在下一刻,毛蟲化作蟲繭,陷入了漫長的沉睡。

“當你的記憶,你的靈魂,已經被修改了無數遍,就像忒修斯之船中的小船一樣,那你是否還是你?”

禾萬秢的身形逐漸消散,就像是電影中逐漸化為光點被犧牲者,而對此,單善看上去卻沒有任何的驚慌。

他如此說著,將傘下的陰影分出一半蓋在了女孩頭上,然後又按住對方的肩膀,讓她看向那不算遙遠的朝陽——

毛蟲終將羽化成蝶,而沒有人會知道,毛蟲在變成蝴蝶之前,她的身體也即將消融,最後化為營養,為那新生的另一個“自己”創造活下去的希望。

那這樣以犧牲為代價誕生的蝴蝶,還會是昔日的毛蟲嗎?

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禾萬秢”也想不出一個屬於自己的答案,她隻是感覺……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差錯,感覺自己的一切……一切……

自己的一切,好像都被什麼人篡改了,過去那不算美好的相逢,曾經那心中閃現過的悸動,甚至是現在,這個由無數個過去創造而成的自己——

“這些過去,這些我曾經珍視的東西,都是假的?”

在道出這句話的一瞬間,“禾萬秢”的身形像是終於承受不了負荷,徹底崩隕在無數飛舞著的赤紅造物之中。

這豔陽高照的麥田裡,一個曾經綻放過的生命抓住了“真相”,而於此刻,她也麵臨“凋零”的終局——

但這記憶構築的空間裡,“死亡”永遠都不是結束,它隻是下一次重複的開始,單善也深知這個道理。

男人沉默著伸出手,一隻紅色蝴蝶停留於他的指節上,又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火焰焚燒,緊接著,那些被人為抹去的記憶便出現於此人麵前:

“我叫——啦,一個路過的普通遊客,小朋友,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在屬於她的記憶中,名為“王顧娟”的存在被塗抹更改了數次,而到了如今,那個最早還沒有來到S市的“禾萬秢”,也早已經消失不見。

現在還存活於世的“錢芷瑟”,也隻不過是個由無數虛假的記憶所組成的傀儡,而那些被閹割的記憶,則全部被保留在這麵羽枝鏡中——

“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

火焰徹底燃儘,單善低聲說道,將這殘存的熾熱捏碎,而後又走向前去,隻在麥浪之中留下一道仿佛被火炙烤過的漆黑痕跡,周而複始……

又一次與“禾萬秢”見麵,又一次看著她消逝在眼前,又一次看著那漫天的蝴蝶飛舞,最後化作火焰消失不見,單善總覺得自己隻是在做一番無用功——

但到了麥田的儘頭,他看到了一位女性,那是個身體完全不符合常理、仿佛蜘蛛一般畸形的“人”,並且,她頭上戴著一頂與黎鏡並無差彆的高禮帽:

“好久不見,先生。”

“高禮帽女士”這般說道,她語氣平淡,像是在麵對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又伸長了自己漆黑的“手臂”,遞到了單善麵前。

而類人生物先生露出笑容,又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

“找到您了,百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