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要感覺到痛苦嗎?
我的父親,那個一直以來,一直都要把腰板挺的筆直的男人,在這一刻,卻說出了要將我變成這場賭局的代價……
明明不該抱有期待了,不管是對於這幾個糟糕透頂的“人”,還是對於這個已經足夠混亂的世界……本來都不該抱有期待。
但是在這種時候,在一切的真相都被揭開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當我想要成為他們的“恩人”,想要讓他們感受到更為深重的絕望時——
我其實也在無意識地追求希望,期待著他們可以像一對普通的父母一樣,至少願意承認我所做出的努力,而不是把我當成天才的陪襯。
原來到頭來,我的計劃注定就會失敗,因為他們永遠不會對我這樣的存在,對一個他們從來就不喜歡的女兒,抱有哪怕一點點的感激。
他們隻是想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吸血鬼,在我的利用價值被榨乾之前……在我的生命凋零之前,他們都不可能施舍我哪怕一點點的愛意。
哈……我就是一個小醜,一個可悲卻總是不斷大笑的角色,我已經知道……在隻有自己一個人活下去的未來,我也絕對,絕對不會忘掉。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空間的畫麵從原本的彩色,逐漸轉變為了一片有些泛黃的黑白,到最後,它又像是長期暴露在外還沒有過塑的老舊照片一樣,變回了一片空白。
一時之間,始終都在記錄的林晴冠也不知道該作何評價,猶豫了許久,他才謹慎地把這句話給說出口。
而對於局外人的判決,“高禮帽小姐”也沒有感到暴怒,她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小少爺肩膀,就像一個真真正正的友人一樣。
隻不過……這個笑容,果然還是有些悲傷啊:
“是啊,徹頭徹尾的悲劇。”
沉默幾秒,女人壓抑住了即將滑下的眼淚,她如此回複道,而後把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試圖感受到心臟的跳動——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那裡感覺空落落的,就好像原本屬於自己的一部分,不知何時,已經被弄丟在這過於漫長的歲月中一樣。
較為輕快的音節從麵具下滑出,滾落在地上,像是毛絨,又像是棉花,它們被細長的肢體狠狠一劃,這空白的記憶空間就這樣變成了碎片。
當小少爺緩過神來時,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楊木棉的家裡,床上的兩名老者仍然麵無表情。
一看時鐘,好家夥,這裡原來也隻是過去了兩分鐘不到的時間,看來時間的流逝是不一樣的,應該可以記下來?
“好吧,既然回來了,接下來的話,我就不去解說了,希望您願意看下去,我親愛的觀眾。”
看到客人仍然在進行“記錄作業”,“高禮帽小姐”露出笑容,似乎是回憶起了一些早就被自己淡忘的東西……
而在自己即將抓住那些紛亂的碎片時,她隻感覺到了,那幾乎充盈身體的、將一切情感消抹的,名為“斷念”的存在。
“高禮帽小姐”的異常並沒有持續多久,林晴冠可能是沒有發現,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對此無能為力,所以對此情況,他選擇沒有開口出聲。
小少爺隻是悄無聲息地歎了口氣,握著令牌發卡的手收得更緊了些,沒過多久,他不再把視線移向對方,轉而記錄這過去發生的一切:
看完這來自過去的片段,看完自己從來都不被這個“家庭”所接受的真相,楊木棉——暫且先這樣稱呼——她仍然沒有掉下哪怕一滴眼淚。
尚且年輕的小姑娘把手搭在胸口,就像現在的“百合小姐”一樣,表情複雜,與其說是混亂、痛苦,倒不如說她是在“迷茫”。
明明可以感受到心臟的跳動,感受到生命的氣息,可自己卻總感覺……感覺好像,自己弄丟了什麼東西?
是什麼呢……明明現在,大哥已經死掉了而,自己的仇人,他們也即將麵對被消抹的終局,這個因為我而延續的故事,也就要獲得一個歡樂結局……
可是現在,這份充斥在我胸口的東西,這份異常的情感,又是什麼呢?
啊啊,從出生開始,我就不被需要,從出生開始,我就被迫被兩個天才,兩個我永遠無法超越的人壓迫,甚至,甚至許下願望的人們,還恬不知恥地想要我也成為一個“天才”——
而現在,嘣嘣,真相揭開了,這些讓我痛苦的本源其實是假的,讓我痛苦的人其實不是被超自然力量影響的“天才們”,他們隻是父親創造出的歪曲的結果。
我長達十九將近二十年的痛苦,其實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曾經讓我在夜晚輾轉反側、在白天受儘嘲笑的起因,都不過是父親……不,不過是這個貪得無厭的男人許下願望所導致的副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