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就此結束，關於這位“父親”的結局是什麼，林晴冠也已經沒有機會知道。

他站在舞台前，手上的本子已經將這段悲劇一般的故事完全記下，隻不過，這樣的結局……果然還是有點遺憾吧。

謝幕的燈光亮起，所有生命定格於此的演員們紛紛擾擾地走上舞台，即便麻木的臉上看不出悲喜，他們卻仍然禮節性地向唯一的觀眾鞠躬。

“我隻能說，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即便我已經說了無數次，楊格桑小姐……我可以這樣稱呼您嗎？”

如此盛況，老實說也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見到，林晴冠下意識地把食指抵在太陽穴，一直到紅線回到自己手上，一直到它們凝聚成最尖銳的一點，這才把手指頭放下。

真實的身份已經暴露，楊格桑女士顯然也沒有掩飾的必要。

當她再次出場，以表示劇目的安可時，這位女士又換上了那件自己第一次出場時的白色旗袍，頭發盤成一絲不苟的圓髻：

“很感謝您願意一直看到現在，我親愛的觀……”

“哈，身為社會女強人的楊格桑，在S市那個大城市裡，都可以開了家鼎鼎大名的風俗店……對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子，還是不用這麼客氣。”

問候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林晴冠給強行打斷後半句，這孩子微微眯著眼，凝聚到極點的紅線隻是在脖子上輕輕一劃，便留下了輕微的血痕。

他在威懾，雖然這威懾從觀感上來說不太有用，但是當幾滴血珠滲出來時，小少爺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些許愉悅。

猩紅的液體被胡亂擦去，林晴冠臉上仍然掛著淡然的微笑，邁出的步伐輕巧而快速，一分鐘不到便來到了舞台前：

“可以告訴我，您是怎麼遇見那兩個小姑娘嗎？我親愛的演員小姐。”

好吧，看來在這幾個小時的相處下，某個不願透露姓名的旁觀者先生，他不可避免地被影響了說話習慣。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禾萬秢小姐以及王顧娟女士，這兩位本來八竿子打不著的女性，她們是怎麼認識的眼前……呃，這位披著人皮的楊格桑？

“很多故事的觀看，都需要從另外幾個角度出發，隻是我一個人的視角，又怎麼可能拚湊出完整的故事，您說是不是呢？親愛的晴冠先生？”

雖然很想反駁，但在想到自己手中的筆記後，林晴冠也不可否認的意識到，這個故事的人物仍然不算完整。

現在自己要做的，是去觀看下麵的兩位女主角，也就是錢芷瑟與王顧娟的故事，然後像現在這樣，把她們留下的痕跡完完整整地記錄下來：

“也許您是做了很多無法被原諒的事，不過我也需要承認，您說的對，那麼，在我離開之前，可以讓我先送您一份禮物嗎？”

看著仍然在舞台聚光燈下的楊格桑，看著這逐漸開始土崩瓦解的“劇院”，小少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而後，一根細長的線條平靜而溫柔地將兩人連接。

楊格桑沒有抗拒，即便知道對方對自己不可能有多少好感，但她仍然選擇接受這份不知出於何種目的的“饋贈”——

細線纏繞住自己的小指，沒有什麼明顯的觸感，隻有久違的暖意順著肌膚傳遍全身，而下一秒，女人感覺到了什麼東西湧入了身體之中，那是屬於“林晴冠”的心聲：

我其實也知道，知道每一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困難，擁有自己的惡意，天生的壞種不屑於掩藏自己的本性，而普通的人，隻是在灰色的地帶掙紮著、浮沉著……

我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個權利，去指責您做出的答案，我也知道您也不屑於我的原諒，畢竟我隻是一個旁觀者嘛。

但是……

“但是，作為忍受了那麼多年痛苦的補償，如果世界隻希望您的生活陷入永夜，那至少，請讓我為您織一場幸福的夢吧。”

幾乎是頃刻之間，在聲音畫上句號的那一刻，楊格桑感覺，自己那染滿汙濁的心就像是被剝除了汙垢一般，她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幻想中的朋友，看見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的自己還抱有天真的想法，還期待著自己可以穿上漂漂亮亮的花裙子，可以在童話故事的城堡中，作為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主角。

在故事的最後，自己會用雙手，創造出不會有人挨餓，不會有血腥，還有黑暗的世界，和所有的王道漫畫劇情一樣，是所謂“愛與正義”的結局——

“在想什麼呢？”

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楊格桑下意識地揮動拳頭，但在場麵演變肢體暴力之前，她的指節堪堪停在了對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