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現在,以及我們也許不會提及的“將來“,會有很多時候,謊言維係著社會與人類,就像我之前所說的,小說裡曾經提過的話:
誕生於都市繁華的喧囂,究竟是一場盛大而隆重的夢境,還是大自然另一種脆弱而又堅韌的造物?
繁華的都市盛大壯麗,隆重到仿佛一場沒有儘頭的夢境,這樣的喧囂造就了無數人,卻也殺死了無數人。
他們都說,世界是由人類發展至今,世界也是由人類,最後擺脫了大自然茹毛飲血的叢林法則——
但是,我直說吧,旁觀者,您難道不覺得,這所謂的繁華盛世,也不過是人類用另一種方式、以另一種看似禮貌高潔,卻也無比殘酷的弱肉強食?
我們的生命實在是太短了,短到隻有流星劃破天空,短到仿佛隻是在大城市裡摸爬滾打,就已經花費了幾近所有的青春。
但是這份喧囂,隻會將機遇送給有天賦的人,或者運氣好的人,我這樣的無名之輩……我想自己也隻會在沉默中漸漸的,漸漸地走向滅亡。
哦抱歉,旁觀者,我忘記了自我介紹,我是禾萬秢,很高興可以認識您,不過您應該也會疑惑,自己為什麼看到的不是顧娟姐的記憶——
問題我們可以留到表演結束之後,現在,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導演”,我希望您能夠稍微安靜一些。
總之,在我還是“禾萬秢”的時候,我就經常會幻想,自己第一次的悸動,會發生在何種情景?而說到頭,它又會對什麼樣的角色產生?
問題的完美答案,不可能像解數學題一樣,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算法得出。
每一個時間線、每一個動作,甚至是每一次呼吸頻率的不同,都有可能使最後的結果與想象大相徑庭。
咳咳,抱歉,可能是我說的太多了……總之,歡迎來到我的故事,我不會央求您對此做出何種的反應,但是我希望,您可以像過去一樣,把這段不被承認的曆史記下。
那麼,故事開始,我想您應該也發現了,這麵所謂“羽枝鏡”的造物,擁有非常神奇,同時也非常可怖的能力,即便它最後所展現的形式,也僅僅隻是“抹消一段記憶” 。
想必您之前,應該也從楊格桑女士那邊看到過,關於一個人的“錨”的概念,但是抹掉一個人關於某種事物、某個人的認知從而達到“錨”的鬆動,這非常困難。
而這麵羽枝鏡,卻可以幾乎不用付出多少代價,就可以封印住那些殘破的記憶,或者說……那些被彆人搶走、被本人放棄的“靈魂”。
我的過去,相信您應該也從鏡子裡封存的那些過往裡看到過,我也很開心,您願意把已經不被需要的“我”記錄下來,也請您原諒我的廢話這麼多。
總之,正如您之前所看到的,我出生在一個極其陰暗的“家”——如果那個地方可以稱之為“家”的話。
我的母親禾甘,她是所謂的明星演員,立著貞潔牌坊的同時,還是改不掉自己水性楊花的本能,也因為一個詭異的意外,我就這樣被她生了下來。
但是……我接下來所要說的話,可能會顛覆您的想象與對“禾甘”這個人的認知,但是請先冷靜下來,聽完這段故事:
其實在“我”的認知中,禾甘女士對於自己誕下的孩子並沒有那麼……應該說“刻薄”,她其實是個特彆喜歡孩子的人。
因為拍戲的緣故,她隻能在周末的時候回到禾家村,然後買上一小袋零食,給我這個不被世俗承認的孩子。
她記得我喜歡巧克力味的東西,記得我喜歡苦到有些澀嘴的檸檬茶,還有加多了冰的無糖氣泡水,所以還會在我們母女二人相處的時候,教我怎麼用那台飲料充氣機:
“首先呢,萬秢要看好了,先把這顆“小子彈”——不可以用叔叔阿姨們的個人用品哦,咳咳,把這顆“小子彈”裝到這個小洞裡,然後呢,我們把檸檬茶裝到瓶子裡……”
母親……我是說,媽媽,她其實對我很好很好。
在教我怎麼用這台機器的時候,明明已經因為拍戲,累到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來,但是在看到我之後,她仍然強顏歡笑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那個時候,其實也才十歲不到的年紀,但您也知道,那時候我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嘛,擁有著比想象中還要旺盛的精力,即便到了晚上,也依舊吵著鬨著睡不著覺。
可就算是麵對如此討人厭的家夥,禾甘女士她仍然……仍然會因為我與她身體中流淌著的相同血脈,又耐下性子,回答我的一個個問題,比如現在:
“那母親……就是、就是說,為什麼小子彈,和外麵的叔叔阿姨他們的不一樣?都是鐵做的,也都是小小的、尖頭的,是不是也可以塞進槍裡打人呐?”
您也明白,有些時候小孩子就是這麼“童言無忌”,他們還沒有看到過太多的黑暗,也沒有見識過,那些深藏於人類內心深處的“惡”……
或者說,他們即便見過了,也會因為沒有塑造完全的價值觀、世界觀,從而變成那些故事中所描寫的“天真的殘忍”。
而很可惜,我的“世界”可能比較偏向後者,所以,我才會在關於這顆“小子彈”的問題上這麼“童言無忌”。
我記得當時的母親沒有回答,她隻是用自己顫抖著的、還帶有溫度的身體,把我緊緊抱住就像是受驚的鳥雀一樣,我甚至可以聽見她躁動不已的心跳聲:
“萬秢乖啊,這些話不可以說的……你一定要記住,不可以把叔叔阿姨們的子彈換成這個啊,乖、乖……因為,因為……”
可能是因為作為演員的修養吧,也可能是她真的,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裡成功“催眠”了自己,當我再一次看到禾甘女士的臉時,我隻能看出她臉上的笑意:
“咳……因為叔叔阿姨他們啊,是要用槍去換一些吃的穿的,那裡麵的配件當然不能馬虎啦!”
話還沒有說完,母親便使勁揉亂了我的頭發,接著,她又掰開我的手,把裡頭的“小子彈”安在眼前這台不算大的機子上:
“萬秢想想啊,如果彆人說,要給你一塊蛋糕,但是最後彆人賣給你的確實一個加了奶油的大饅頭,萬秢會高興嗎?”
一言既出,忽然間,我清楚的聽見外麵傳來了極大的爆炸聲,就像是有人把一麵大鼓塞進了耳朵裡,然後再重重地敲打,那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可能是因為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也可能是外麵真的發生了什麼,禾甘的笑容淡下去許多,她把機器的插頭拔下來,然後緊緊地抱在懷裡,說出口的話像是在自言自語:
“又開始了……嗎。”
母親的聲音在發顫,接著那遠要比看上去重的機器便被交到了我手上,然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母親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衝到陽台——
一聲槍響劃破夜空,伴隨著幾乎可以說“慘烈”的孩童哭叫,沒過多久,禾甘女士又一臉凝重地回到我身邊。
她故作鎮定點起蠟燭,接著又用一次性杯子給我倒了杯氣泡檸檬茶,在燭光中,母親的表情看上去很疲憊。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她擠出笑容,就像過去一樣,帶著我走進了暗室,把一堆花花綠綠、發不出多少聲音的小玩具塞進了這塊空間:
“母親是又要去演戲了嘛?”
氣泡檸檬茶被放到桌上,我小跑著趕到暗室門口,手緊緊抓著禾甘女士的裙擺,現在看來,我真的……真的,就是個無理取鬨的熊孩子。
大概是因為我拉扯的力氣太大,母親當即停下了腳步,她蹲下身,又一次像故事中即將犧牲的女性角色一樣抱住我,力氣大到就像是要把我揉進骨頭裡:
“是的,媽媽要去演戲……當然,不要看那些電視劇裡胡說八道,媽媽不是要送死,這年頭又不是什麼戰爭年代……萬秢在暗室裡好好玩,我們大概……大概一個小時後再見?到時候再給你泡檸檬茶。”
“媽媽……”
“知道啦,我們萬秢最乖了,以後都要這樣叫媽媽哦,我們約好了——”
我至今記得,母親身上散發著的脂粉香氣,與檸檬茶水的苦澀混雜在一起的味道,記得她長到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抓到的長發,記得她關上暗室的門後發出些許嗚咽。
每個月幾乎都會有這樣的一天,在炮火的轟鳴聲中,母親會把我、玩具還有檸檬茶一同塞進密室裡,然後出去與我不認識也不知道的人見麵。
那個人是誰?他又是男是女?很抱歉,那時候的我也不明白,我隻記得暗室裡有很多很多的光球,還有很多很多的毛絨墊子,和玩具們玩累了就可以直接睡覺——
嗯?您問我之外的事情?
很抱歉,觀眾……這個時間段的“我”隻知道這麼多。
您應該會感到疑惑吧,但是,我想我需要告訴您,每一段“記憶”,其實都是一個活生生的“靈魂”,她們或許很短暫,但她們在割離出本體時,也將會擁有自己的意識。
就比如說,那個曾經經曆了成百上千次重複的輪回,而最後又在無邊際的絕望中陷入瘋狂的“周柒陌”,他就是一個例子。
好吧,說回正題,就像是我剛剛說的一樣,我是禾萬秢,但我也不是“禾萬秢”,我與她們僅僅隻是一段段被彆人拋棄的記憶,即便我的主人並不願意遺忘。
那麼……請握住我的手,讓我把所有個體的記憶片段交付於您,也請容我向你致以最高的敬意,觀眾,我們之後再見……
“光芒也許是可以實體化的存在,光芒也許也是承載了無數希望的造物,也許……我們每一個個體的光芒太過於微弱,但是這成百上千的光芒,也一定可以見證我們托付於您的明天……”
嗯?
啊,觀眾也許是剛剛醒來吧,不用在意我的自言自語……總之,歡迎您記錄下這段不被承認的故事,我們相信,您一定可把這份真相帶出鏡子。
那麼,很高興認識您,我是禾萬秢,您應該也認識我的其他個體,畢竟我是她們用自己的靈魂集合在一起的結果,那麼,咳咳、請讓我為您揭露這個世界的真相:
也許您應該也知道,“痛苦”是一種什麼樣的觸感,它在大部分人看來非常難以忍受,在小部分人眼中,它也是快感的一種來源,總之,有很多很多不同的看法。
但是說白了,痛苦僅僅隻是身體在麵對危險之時,對於個體釋放出的“危險”信號,就像是你被開水燙傷了,你就不會愚蠢的再次把手伸進開水裡頭——
哈,請觀眾您不要疑惑,這隻是為了讓故事繼續下去前,所要講述的必要條件,那麼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痛苦”一詞的本質,我也應該繼續開始把故事敘述:
其實正如您剛剛所見的那樣,我的母親禾甘,她是一個不算特彆稱職的母親,她因為演員的工作問題,常常需要在世界各地奔走。
而在周末空閒的時候,母親也絕對會抽出時間,陪我在禾家村好好地玩上一段時間,她給予了我很多的愛,我也同樣,要將自己所有的愛回報於她。
我們之間日常就是這樣簡單,即便我是個見不得人的孩子,即便我沒有辦法上學、與其他人深交,但是,我依舊可以從中感到無比的快樂——
如果時間可以定格在這一刻就好了。
在某個母親即將離去的夜晚,我像往常一樣,抱著比我人還要高大的玩偶先生,在床上這樣想到。
而就當我閉上眼睛,準備進入下一天到來前的夢境時,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那是像炮火墜落在地麵、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最後所發出的聲音。
正當我想要睜開眼睛,想要去看看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我的意識卻沉入了沒有邊界的黑色大海,陷入了永夜的夢鄉……
“百合……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做?”
朦朧半醒的幻境中,我好像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她這樣說道,語氣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
那時候的我啊,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懼,就像是自然界的動物會下意識地對天敵感到害怕,但我還是忍不住,忍不住的想要伸出手,想要拉住母親的衣角——
“哢噠。”
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就像是玻璃被硬生生地砸碎一般,我猛然睜開了眼睛,止不住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好像這樣,才可以找到自己仍然活著的實感。
剛剛所見的一切是什麼?一場夢?還是在臨睡前所看到的現實?我不知道,但是當我走出房門,又小跑著趕到陽台上時,我發現,自己的世界,一切都變了天——
天空被黃沙覆蓋,隻能朦朦朧朧地看見遠處升起的蘑菇雲,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血液的味道,街道上可以說橫屍遍野,而這一切,仿佛都在昭示著一個可怖的事實:
這裡發生了一場戰爭,一場極其大規模的戰爭。
寒意爬上了我的肩頭,我不敢多想,隻是下意識地想要跑出門,遠遠地從這個地方逃出去,然後找到自己失蹤了的母親——
但是,在我即將將其付諸行動時,我無意間瞥見了留在冰箱上的便利貼。
在我的印象裡,母親從來不喜歡用這種東西,因為她覺得話語的溫度,遠遠要比一張冷冰冰的紙條要來的更有人情味。
但是迫於工作的原因,她隻能把自己的情感與愛儘數融入這幾張小小的紙條裡,在自己離開之前,留下這代表了離彆的話語。
說到底,那時候的“禾萬秢”也僅僅隻是小孩子,沒有什麼近乎於愚蠢的勇氣,更沒有能擺平一切的理性,我隻能顫顫巍巍地走到冰箱前,伸手撕下了那張便利貼——
不知道您有沒有聽過,在某一段時間裡,這個世界啊,也流行過一種叫做“規則類怪談”的東西。
簡單來說,顧名思義,這就是一條條需要遵守的規則,但其中也充斥著一點點謊言,隻有用自己的想象力,去找出規則裡的種種疑點,最後拚湊出一個真相——
當然,這裡麵或多或少,都會帶著點細思極恐的意味,但是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我隻能遵守這幾條規則。
所以,親愛的觀眾,下麵的內容肯定會有些恐怖的東西在裡頭,雖然我的敘述方式不太好,但是身為記錄者,我很期待您會寫出什麼樣的東西:
媽媽在便利貼上寫下了幾行字,很漂亮的楷體字,就像是從字帖上麵一個一個剪下來的一樣,至於上麵的內容……
很奇怪的是,我明明沒有接受過多少教育,卻可以看明白上麵的內容:
“萬秢小姐,媽媽很抱歉不可以繼續陪著你……媽媽其實也很愛很愛你,但是,有些事情我們終究需要麵對,有些事情……我們也不得不麵對。”
“在媽媽不在的時候,萬秢要乖乖聽話,媽媽請了鄰居家的倒仙阿姨來照顧你,不要做一個壞孩子哦,不過……倒仙阿姨有些精神上的疾病,不要刺激到她。”
對於母親的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去相信,但是當我剛剛揭下便利貼,把它緊緊握在手中是,屋外又傳來了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