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約好了,要一起改變這個國家,改變這個……隻有無數傀儡的國家。”
是的沒——等等,不對……這不是我的聲音?
林晴冠一句即將破音的“但是!”之後的話還沒有說出,他便聽到一個更為溫柔的陌生男音便先自己一步將話語說出。
周圍的黑色字體在那個聲音出現後開始躁動,飛速旋轉的尖銳筆畫幾乎要把林晴冠的手臂砍下。
小少爺當即就想要把靠毅力忍下來的疼痛儘數吼出,可在最後,他聽到了禾浮醫對那個陌生人的回應:
“官,餘……刃,先生?”
被稱為“官餘刃”的男人人並沒有現身,他的聲音穿過了黑暗,浸透了字體,往那無光的更深入飛去:
“我們約好了,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讓這些本應成為鏡花水月的曆史被世人銘記,讓那些孩子能夠像正常人一樣,可以開開心心地過完一生……”
“這是……禾浮醫先生,禾大哥與我定下來的約定。”
言儘於此,林晴冠不斷揮動的雙臂,在此刻終於不堪重負,徹底停了下來。
大量的黑字如山一般將他掩埋,而在自己倒下過去之前,他看到有人抱住了禾浮醫,看到有人撥開這一地殘渣,隻是為了擁抱一個朋友——
現在真的、真的結束了嗎?真的隻能停在這裡了……嘛?
攬言,鏡哥……我還想找到你們、我還還想要和你們一起活下去,至少讓這一輩子活的開開心心,至少讓你們……
讓你們不用被什麼羽枝鏡束縛,讓櫻樹在你們眼前綻放,綻放出,名為“希望”的新芽,隻不過,還是沒有記完這個故事,還是會有很大的遺憾吧……
“對,不起……我、失敗……”
我……儘力了,對嗎?那就夠……
不,這不對,還是不夠,這樣的結局還是不夠……我還想,和你們一起活下去啊!
在意識即將斷片之時,林晴冠掙紮著向前伸出手,血肉模糊到徹底看不出形狀的指尖觸碰到那些黑字,延伸出一條極其細微的紅線。
他看到了幾片閃爍著光芒的粉色柔軟造物落於鼻尖之上,刹那間,無數陌生而又溫暖的景象於自己的腦海中上演……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身為一個旁觀者也好,身為一個神明也好,僅僅依靠著“上帝視角”這一利器,就可以在這個荒誕不經的世界創造哪怕一絲一毫的希望……”
被石棉布匹覆蓋的房間裡,禾封穿著一件自己曾夢寐以求的白色西服,像故事中的王子一樣踮起腳尖,輕盈地做出一個大跳。
腳尖觸地之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仿佛一片羽毛落地,但是誰又能想到,他所進行的每一次舞蹈、每一個動作,都仿佛踩在刀尖之上一般,疼痛難忍……
“我記得他們所做的一切,記得那個無光的房間裡發生過多少可怖而令人作嘔的實驗,那些孩子僅僅隻是患上了疾病,患上了一種無法治愈的可怕病症,就被冠以“怪物”之名,被無情屠戮……”
純白色的海綿房間裡,湯添在不斷地向前奔跑,在無數鋼鐵變作的腥紅玫瑰上,她的雙腳被荊棘紮穿,她的身體早已疲憊不堪。
緋色的血液浸濕了牆壁,周圍的一切都在她的眼前逐漸模糊,而在最後,那些豔麗的花朵也消逝於自己身側……
“我們很幸福的!隻要有浮醫哥哥和湯老師在……我們可以一起活下去,就算這一生很短很短……但是趙依和童曇,我們兩個人會繼承那些人的意誌,即便我們的出現僅僅隻是向死而生。”
被風雪掩埋的小木屋裡,兩個尚且年幼的孩子依偎在一起,他們的手腳冰涼,身上隻套著件單薄的白色衣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幾聲劇烈的咳嗽。
沒過多久,其中一個長頭發的女孩搖搖晃晃地站起,那是趙依,她閉上眼睛,而自己身後的童曇感覺到了異樣,男孩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最後,他等來的隻有一聲輕笑,還有身體倒下時所發出重重聲響……
畫麵逐漸模糊,少年少女那輕盈的笑聲仿佛還在自己耳邊回蕩,旁觀者終於在仿佛無暇的花香中睜開眼睛。
先是一陣令人眩目的白色光芒,而後一棵巨大到幾乎覆蓋了整片天空的櫻樹,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他伸出自己已經看不出形狀的手,想要接住一片落下的粉紅花瓣,然而還沒等林晴冠將它握入掌中,那飛翔的金色鳥兒便銜起一根枝芽,於眼前飛過:
“自由,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物所束縛的自由,從來不可能於這個世界上存在,飛翔的鳥兒會被槍彈從空中射殺,開遍天下的花朵會因時間而逐漸枯萎,我從未奢過過這樣美好而夢幻的事物……從不。”
你是誰?
小少爺想要發問,但是那三個簡單的字卻無論如何都沒法從嗓子裡發出。
“我的意誌不會在大地上生根發芽,我的情感會束縛我殘缺的靈魂,對此,我隻能對以往相信著我的人說一聲……對不起。”
“禾浮醫,禾浮醫……在這如夢浮生裡,救贖無數生靈,但我果然還是做不到啊……抱歉。”
“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