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從來都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一個堅強到無所不能的人……”
“但是,我想要成為他們所期待的樣子,想要讓他們開心,想要證明自己從來不是過去,從來不是那些人所想的那樣,僅僅隻是一個無能的廢物。”
在那儘情綻放的櫻樹之下,林晴冠聽到了禾浮醫的聲音。
他勉勉強強地睜開眼睛,那婆娑樹影在輕盈的風中,唱著一首名為“自由”的悲歌,而紛紛揚揚的花瓣又如同帶著香味的微涼大雨,講述著那被記憶所掩蓋的故事。
金色的鳥兒放聲歌唱,禾浮醫發出一聲輕笑,仿佛是在嘲諷這個如此無能的自己,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起,我的身體,就和其他人不一樣。
“我感覺不到疼痛,感受不到任何傷口……即便爸爸媽媽特彆疼我,每周都會帶我去做體檢以免出事,但是,我……”
我是一個特彆不知足的人,我厭倦了醫院裡濃重的消毒水氣味,我也不想再看到護士們那些奇怪的眼神,那就好像——
“好像我是一個怪物。”
少年這樣說道,踩著未腐化的枯葉,帶著些許清脆的“吱呀”聲,一步一步地從櫻樹後走出。
尚且年幼的禾浮醫其並不好看,即便這樣說很失禮,還有以貌取人之嫌,但事實就是事實。
眼睛小,嘴巴大,雖然圓滾滾的臉頰倒是有些可愛,不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與繃帶,看上去總讓人有些害怕。
畢竟這體型……不說彆的,其他人第一眼看時就覺得像個天天打架,嘴還特彆臟的孩子王。
小少爺看著他,即便自己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從黑字的包圍中脫困,又是怎麼來到這棵櫻樹之下,但他仍然幾次三番地張開嘴,吐出一句極小聲的問候:
“你好,禾浮醫先生。”
在確認自己的禁言模式被解除後,林晴冠總算是吐了口惡氣,但留意到對方楚楚可憐的目光——雖然這孩子的眼睛有點小,但這不重要,重點是,他幾句罵人的話愣是卡在喉嚨裡。
老實說,那樣的感覺實在稱不上好,一口氣堵在胸口裡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愣是讓這第一次相聚的場麵一度陷入了尷尬。
“我知道的啦,這副模樣很醜,對嗎?”
禾浮醫衝著林晴冠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他張開雙臂,大大小小的創口貼與繃帶幾乎覆蓋了除臉以外的整個皮膚。
不過即便身上有這麼多傷口,但他本人卻並不在意這點,隻是抬頭看向那棵櫻樹,就連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些許溫柔的情緒:
“如果我也可以長得那麼漂亮,像您,或者鏡靈先生那樣……是不是,也許這一切都不會那麼糟糕?”
對於少年的問話,林晴冠斟酌再三,在想起那些慘絕人寰的屬相實驗後,他實在無法把那一句“並不儘然”給說出口,隻是無聲地搖了搖頭。
“是嗎……真抱歉呐,問了那麼多奇怪的問題……我隻是太久,太久沒有和彆人說過話了,太久了……”
“咳,所以……浮醫先生,你原來可以看到我?”
聽完對方的感慨,小少爺麵對那個圓滾滾的少年,最後還是鼓足了勇氣,抄起紙筆,像電視裡的記者一樣問道。
對於如此突如其來的問話,禾浮醫愣了一會兒,又向著櫻樹伸出手,那金色的鳥兒便隨著他的動作,飛向了眼前少年——
到最後,那閃爍著光芒的生命與其融為一體,隻剩下一根帶著花瓣的枝芽,被他緊緊握於掌中:
“我可以看到,這一點很重要嗎?”
“你知道鏡靈“先生”而不是“小姐”,看得到身為旁觀者的我,甚至還是這一大段記憶的主人……很難不讓人起疑。”
對此,小少爺如實說道,他拾起地上的一片花瓣,而下一秒,那本該腐敗的生命卻在此刻反向生長,最後變成了一朵盛開著的櫻花。
一時間,兩人麵麵相覷,最後以禾浮醫的笑容化解了這般的尷尬:
“這一點我不能說啦,說了的話,會有很恐怖的下場,不過,你想聽一個故事嗎?就當是陪陪我這個老古董吧……”
“看來我也沒辦法不聽,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那麼……恭敬不如從命。”
林晴冠將令牌的筆尖收回,接著走上前,不輕不重地握住對方骨節分明的手,瞳孔中閃過一線幽綠色的光:
“不過,禾先生的手倒是挺好看的,我會儘可能的當一個好聽眾,請相信我。”
雖然,我也不大可能會去相信一個陌生人吧,林晴冠在心裡暗暗想道,但對於“真相一詞的使命感仍然讓他選擇將其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