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應該也在好奇吧?
親愛的林晴冠,我想看到了這裡,您應該也對“佟緋小姐”的故事感到疑惑,或者說,他明明可以用更加輕鬆的方式,去解決我這個麻煩——
比如,身為一個殺手,一個在石井女士手下摸爬滾打了那麼久的“殺手”,他又怎麼可能殺不死一個可以說,“手無縛雞之力”的旁觀者?
對此,我隻想說,對於我而言,“林晴冠”這個人本身,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在看到了那麼多年、也親手創造了無數的死亡之後,對於“生命”這一詞彙的定義……
對於一個仍然鮮活的生命,我也快忘記了,當初自己也曾對其產生過的“溫柔”,事實上,我現在就可以讓您看看,看看“我”曾經做了什麼。
當然,我也可以回答您的問題——為什麼我不直接殺了您?
這其實非常簡單,隻是因為您對於我而言,擁有無法被任何人所替代的“價值”,哦,不要說什麼威脅,更不要認為威脅也可以達到我的目的——
隻有真真正正的、發自內心寫出的文字,才可以讓那些看到這些的讀者們與之共情,才能夠達到我的目的。
為什麼不直接讓您看看?
哦親愛的、親愛的,至始至終,我都隻是在猶豫而已,畢竟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您就當我……就當我隻是想要讓彆人,可以和我一起看看吧。
用上帝視角,一起看看這份不切實際的遺憾:
佟緋“女士”,這位您應該認識的部隊人員,雖然被所有人稱呼為“女士”,但事實上,他是一名男性。
這是在N城眾所周知的“秘密”,但是那些人卻默契的不將其提起,而那些不懂得讀空氣的家夥們……好吧,他們的下場,我想您也知道。
也許您曾幾何時也會對此感覺到疑惑吧,為什麼他如此彆人稱呼自己為“男性”,不光是“兄弟”、“男士”,到最後就連“先生”這一類中性的詞彙,他都會對此感到厭惡。
我想,見證“鏡花水月之冠”中的那麼多,見證了那麼多生命消逝的記錄員,應該會知道一位女士吧?
彆誤會,我說的並不是任琳啊、湯添啊這些最後都被抹去的人,事實上,我接下來要提到的,是一個早在反抗開始之前,就帶著大把大把的鈔票,遠走高飛的人。
她的名字也許您不甚了解,但是她手下經營著一家孤兒院,一家與N城的故事有關的孤兒院……想必不用我多說什麼了吧?
佟緋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遺棄在了另一座城市的孤兒院大門前,那時候啊,他也知道回家的路,記得小區到大樓門前的距離,但是……也僅此而已。
兜兜轉轉了大半天,他發現自己到了一處完全不認識的陌生地帶,燈紅酒綠的小巷和滿身酒氣的男人女人幾乎占據了半邊視野,不由得令人生厭。
到了最後,佟緋……我們還是叫他原本的名字吧,佟飛小朋友就隻能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孤兒院,回到了那還算熟悉的鐵製大門前,然後止不住地大哭起來。
孤兒院的院長,是一個看上去相當市燴的女性,總是抱著一個的老舊算盤,打點著孤兒院裡頭的支出與收入,偶爾還會一個不小心,把算盤上頭的珠子給弄掉出來幾個。
那時候,女人推開鐵門,想著去菜市場找些賣不出去的白菜幫子、焉了的黃瓜茄子,或者沒人要的魚骨魚頭,解決一些大人們的晚飯,結果好巧不巧,就這樣遇上了佟飛:
“小子,哭什麼?你父母呢?”
院長的衣服看上去穿過了很多遍,打了不少補丁和小孩子的貼花,莫名有些滑稽,看的這混小子一個不留神,笑出了聲:
“我沒有!沒有、噗嗤……我沒有哭了!沒有哭了……叔叔。”
看著小家夥一副哭笑不得的嘴臉,院長的腳步破天荒地地停了幾秒,就這樣一直看著佟飛傻樂。
就這樣,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一直樂到佟飛嗓子快因為長時間發聲而啞掉,院長最後才揉了揉對方的腦袋,讓他跟進了孤兒院裡頭。
孤兒院其實很大,但是設備多少有些簡陋,不過兩人沒有功夫打量,就當即走進了一旁的警衛室:
“小子,叫什麼。”
“佟飛。”
“哪個佟哪個飛?”
“就這個,我寫紙上了。”
警衛室裡頭其實沒有看門的人,或者說保安已經早早的下班了,空空的房間裡,隻有一台老舊的座機電話,與一本記著出入人員的本子。
佟飛看著眼前的一切,多少還是有些拘謹,兩隻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小眼睛到處收集著房間裡的資料,最後又在院長的示意下,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我記得,沙發的觸感其實不算柔軟,有些地方彈簧和棉花還蹦了出來,一不小心就會勾壞褲子,而院長卻也沒有舍得換掉,隻是堆在這房間裡,好讓這裡顯得沒那麼空蕩。
“還記得自己家裡人的電話嗎?”
院長開了口,佟飛也熟練地報出幾個數字,我也隻記得最末端的數字是五,其他就不大清楚了,當然,這也不重要。
電話打了過去,在一串忙音之後,又被什麼人掛斷,而在這之後的通話,就連掛斷的人都沒有了,仿佛剛剛的動靜不過是什麼人留下的“亡語”。
可能是對自己泛濫的同情心感到惱怒,也可能是對遺棄孩子的父母感到氣憤,院長的腳不自覺地跺了下地。
可在留意到身邊還有個孩子時,他又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再將自己的氣憤暴露出來,接著又撥通了警方的電話:
“喂,您好,這裡是……啊,郭女士,您好,是這樣的,我這裡有一個走丟的孩子,男性,看上去應該是……十歲不到,叫佟飛,飛翔的飛——”
“我四歲了,嗯呐,我四歲了!”
“好好,啊剛剛這孩子說話了,他今年四歲,生日是在……呃……哦,他寫紙上了,八月十五日,電話我現在報給您,剛剛我也試著打過去了,第一次有人掛斷了,接下來就沒有人接了。”
“可能,佟飛這孩子的父母不想……我是說,有可能到很遠的地方旅行了,孩子在旁邊,我說話可能有些奇怪,請見諒……”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院長幾乎是事無巨細的講完了佟飛的身世、背景,以及能深挖的一切,最後又以對方一句官方的回應作為結尾。
那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呢?
院長看上去不由得有些為難,畢竟佟飛也是個未成年的小孩子,總不可能讓他在外頭自生自滅,到了最後,他隻得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腦袋:
“我是這裡管事的人兒,佟飛小同誌可以叫我“粟叔”,就是這個粟,記好了,這可是我們院裡的護身符,外頭都買不到的。”
“為什麼粟叔是女的,還有叫自己叔啊?”
與對方的外貌不同,粟叔的字很好看,剛勁有力,對於那時候尚且年幼的佟飛來說,這個字看上去就和那些文人的墨寶一樣,看上去讓人舒心。
而麵對這個問題,粟叔也有點猶豫,但最後,她仍然蹲下身,拉住了佟飛的手:
“因為女孩子啊,在外麵很難做的,隻有把自己變成男孩,才可以更好的撐起這個孤兒院,佟飛要記住了,一定,一定要善待女性哦,明白了嘛?”
小孩有點困惑,但是想起父母曾經對自己的教誨,他還是點了點頭,不過在下一刻,佟飛又有了一個新的疑惑:
那“粟”是什麼意思?
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困惑,粟叔牽起男孩的手,帶著他一同走出了孤兒院:
“粟這個字啊,就是古代的人吃的糧食,當然啊,我的爸媽隻是想要我以後能吃飽飯,就這樣。”
“現在我們要去哪兒?”
“買一些大人吃的飯,還有你的零嘴,早知道要碰上你這麻煩精兒,就叫佟姨多做一點咖喱飯咯——”
“粟叔你們也吃咖喱飯嘛?”
“怎麼可能,小孩子才喜歡吃這些口味重的東西,我們大人都吃的魚骨老湯,白菜幫子拿起醃,茄子黃瓜拿了一拍,再一拌,吃起來老香了。”
佟飛聽著粟叔的話,最後又一次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一大一小兩個人穿過了充滿了脂粉香味的酒吧,穿過了幾家賣“玩具”的小賣部,還有快要收攤的魚店——
酒吧低價賣了兩人幾瓶沒人買的飲料,“小賣部”丟了些劣質的潤滑油可以給機器用,至於魚店,那就更不用說了——
沒人要的魚骨和小魚頭免費送了出去,還砍價,買下了幾隻冰櫃裡的僵屍魚,可謂是收獲頗豐。
“這些是給小孩吃的東西嘛?”
抱著大袋小袋的“蔬菜生鮮”,佟飛這樣問道。
而事實上,這些不過是給大人們吃的東西,孤兒院本來就沒有多少的資金,發了工資,給孩子們買了零食和還算好的飯菜,剩下的,也就隻夠買這些東西而已。
但這些話,粟叔卻沒敢說出去,隻是一邊撥弄著自己老舊的算盤,一邊搖了搖頭,而之後,他們便一起回到了孤兒院裡頭。
當天的晚飯……或者應該是“夜宵”,其實還算豐盛,有魚有肉也有蔬菜,雖然都是些醃製食品,但是對於佟飛來說,那些東西已經足夠美味。
那時候,孤兒院已經沒有多餘的床位,於是新來的小家夥隻能和粟叔擠在一個小小的單人床上,好在四歲的孩子還不算大隻,兩人就這樣湊合地度過了一晚——
當然,如果這一晚,僅僅隻是一場夢,隻要我醒了,自己仍然在父母的懷裡,陽光仍然會透過窗台,照進滿是灰塵的出租屋裡,那就真的再好不過。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樣賴在床上,身旁的院長早就已經醒來,繼續像往常一樣撥弄算盤,一直到佟飛一個翻身摔到了地上,這才發出幾聲不大不小的笑:
“哈,我說,佟飛小同誌,你心還真大啊,要我是個壞人,你在睡覺的時候就該被我賣咯,以後彆這麼什麼人都信,啊。”
她撥開最後一個算珠,又將這陪伴自己多年的老朋友放在辦公桌上,“伺候”著小祖宗起床後,又與他一同到了孤兒院門口。
昨天在電話另一頭的郭女士,此刻正帶著關於佟飛的資料等候著兩人,光是凝重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情況不妙。
先說輕的,佟飛這孩子是個黑戶,沒有戶口也沒有出生證明,估計是在什麼黑診所裡生下來的,如果沒有猜錯,估計連疫苗什麼的都沒有打——
那重要的,又是什麼呢?不過我想,您應該也已經猜到了吧,畢竟被封入羽枝鏡中的所有人,在參與了這場戰爭中的人……
我們,我不想用一個簡單的“自己”去概括,我們即便擁有過“幸福”,但占據大多數生命的,也僅僅隻會是不幸,濃重的、惡心的、令人作嘔的不幸。
佟飛的父母其實特彆愛他們的孩子,但也正是因為這份深重而沉重的“愛”,因為放不下,所以才會選擇留下,讓佟飛至少要看遍世界上的美好,還有苦痛。
是的,他們死了,死在一場大火中,屍體被火焰焚毀到幾乎看不出原貌,但根據基因信息之類的檢測,警方可以確認,這便是我的父母。
不光如此,現場還發現了兩個空的安眠藥瓶子,被他們緊緊抱在懷裡,而屍檢報告表示,兩人的身體中也查出了劑量足以至死的安眠藥成分。
大火隻不過是場意外,卻也燒儘了小孩最後見到父母的願望,那時候,佟飛甚至不敢去看屍體的照片,隻是一個勁兒地拽著粟叔的衣角,就連眼淚,都像是忘了流下一樣。
在那之後,佟飛正式成為了孤兒院的一員,也許您會覺得有些奇妙,畢竟在童話中,孤兒院裡的小孩,腦子裡頭或多或少都有些勾心鬥角的小把戲。
因為大部分孩子都想要一對父母,想要一個可以依靠的家,所以他們會掏心掏肺地在大人們麵前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麵:
比如會做飯,比如學習成績好,比如會做家務,比如,比如……
而那麼多的“比如”,隻是為了讓大人們可以從自己身上找到哪怕一點點的“投資價值”,因為對於那些,與自己沒有血緣相連的成年人來說,對於他們來說——
領養一個孩子,也不過是一場投資,一場更加輕易的“投資”,隻要覺得不行了,大不了就將這孩子再一次遺棄,畢竟在那個時代,這樣的“二次拋棄”也不算罕見。
但我也必須承認,這些看起來帶了點誇張色彩的言論,也隻不過是我的一麵之詞,來自“未來”的人會不會相信這些,我也不知道……
咳咳,說回正題,雖然孤兒院裡頭依舊有這樣的勾心鬥角,但可能是因為有粟叔這樣的人在吧,佟飛沒有多少被傷害的實感,也沒有察覺到夥伴之間互相使絆子的小動作。
就這樣,慢慢的,小孩的生命“被”延長了一年,孤兒院裡頭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隻有他和粟叔兩個,始終沒有變過。
而沒過多久,這所孤兒院便被一些大人之間的談判,從而被徹底拆除了,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不過我也很開心,自己可以見到粟叔這樣的人。
而就像我先前就說的,佟飛之所以一直沒有被領養,不過是他不如彆人,他沒有什麼投資的價值,以至於到了最後都沒有人願意帶走我。
粟叔沒有上頭的人撥款,也沒有什麼閒錢,現在日子過得啊,那是更加緊巴了,畢竟她家裡還帶了整整十一個孩子,都是和我一樣沒有去處的孩子們。
能怎麼辦呢,算上佟飛的話,十三張要吃飯的嘴,我可不確定,粟叔能有這個能力賺到足夠的錢。
至於她的墨寶……老實說,雖然好看,但在街上叫賣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願意買,可能這就是藝術家普遍貧苦的原因吧,在遇到伯樂之前,沒有人會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
佟飛不想去麻煩粟叔,他也不願意去讓女人肩上的擔子變得更重一些,所以,他用自己慢慢賺來的錢,叫住了一輛黃包車,去到了一個自己也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
司機師傅很好心,她給了小孩一個地址,那裡也是一座巨大的孤兒院,工作人員不多,可能是剛建成不久,但也沒有淪落到警衛室裡沒警衛的情況。
在免費給佟飛送到了孤兒院後,司機師傅抓了一把零錢給他,說在進去之前,先去買一點瓜子花生什麼的零嘴,那裡的院長很喜歡吃,說不定可以有個好印象。
小孩沉默著點了點頭,在目送著黃包車走遠之後,便聽從司機師傅的指示,用身上所有的錢買了包最貴的奶油瓜子、香煙,還有幾包酒鬼花生,就這樣走到了警衛室旁:
“咚咚。”
佟飛敲響了門。
“那個……您好……”
“小朋友?有什麼事嗎?”
裡頭的警衛是一名女性,當然,“性彆”這一點在接下來的故事中非常重要,還請您記好了。
“啊,是這樣的,阿姨,我爸媽死了,然後,然後我不知道去那裡……然後,我聽一個司機師傅說,可以去這裡,還有,這是我的一點禮物,如果可以的話,請笑……笑、笑……”
“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