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過去嗎?
很少見呐,以前幾乎沒有人會問這個問題……
畢竟“林晴冠”現在才剛上初中啊,有什麼人會在意一個普通的初中生的過去?
大人們不會願意去和這樣的一個小孩子扯上關係,因為這樣“幼稚”、“無趣”還特彆“小兒科”。
不知不覺,年齡仿佛已經成為了一個人永遠去不掉的標簽,把人固定在這層殼子裡頭,永遠也出不去。
這個年齡的人不會有痛苦,不會難過,不會有成年人世界上的勾心鬥角,不會疲憊不會缺愛,每天都會生活在鳥語花香與詩詞歌賦之中……
多可笑啊,明明他們也是從這個年紀,熬成如令自己所厭惡的模樣,我隻是……有點累了。
我隻是想要可以像彆人一樣,有朋友、有家人,有可以愛自己的人啊,而現實呢?這已經麵目可憎的現實呢?
祂不可能也不可以讓我如願的,我當然知道,因為這是個物競天擇的世界,在彆人聽來這隻是在無病呻吟,這隻是在一次又一次浪費他們的同情心——
因為,就像我先前說的那樣,這個年紀的人不會難過。
所以,我現在知道了,知道自己要許下的祈願,知道了自己所渴求的東西,知道了我岀於私心,而又“大公無私”的願望……
隻要我邁出了這一步,隻要我付出了靈魂與記憶,隻要我親手抹去自己的希望,可能,隻是可能,我就會得到“被人愛”這小小的禮物吧。
“我想要抹消我的情感,抹消我自己過去的記憶,隻要我不再記得,隻要我不再為此痛苦,隻要我的夢想可以貫徹全身,那我至少可以得到……哪怕一點點的憐憫……”
少年看著那滿樹滿樹所盛開的杏花,隨風飄落的粉嫩花瓣也沾染上些許血色,接著又被無數紅線凝作的尖刺貫穿。
仔細去看,隻見林晴冠他好像在笑,在為自己即將實現的“夢想”而興奮,為“林晴冠”這一存在,終於在某個連他自己都叫不上名的地方——
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險勝了已經沉睡的“林攬言”這個偉大而無比“遙遠”的骨肉。
“實現它……鏡靈先生,我知道你聽得見,我知道你一直都看著……這是我的夢想,這是我唯數不多的願望!”
“我知道聽上去很蠢,但是隻有這樣……隻有這樣去做!”
“愛”與“同情”,才會在我冰冷的世界多停留哪怕一秒啊……
“你真的想要嗎?”
鏡靈的聲音從碎片之中傳來,明明隻有咫尺遠近,這些話語卻遙不可及:
“本來可以活得更輕鬆,甚至可以實現自己一直以來所期待著的事情……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進到羽枝鏡裡頭?為什麼……要來把攬言救出來?”
“本來的你不是很恨他嗎?”
麵對這個問題,“小少爺”沒有作答,他隻是發出幾聲不連貫的低笑,眼淚也隨著他的動作滾落一地:
“這件事本來不就是你們一起造成的嗎?現在的林晴冠啊,不是被攬言和你一起創造出來的嗎?”
“我想要記住他們,我想要記住柒生、柒陌,記住芷瑟、顧娟,記住童先生、浮醫還有餘刃……我想要全部記住!這是我自己好不容易才尋找到的答案啊……”
紅線儘數褪去,幾百人甚至幾千人的怨念加附於少年的靈魂之上,他久違的露出笑容,將碎片鋒利的一端對準了喉嚨,輕輕一劃,便留下了一道不算顯忍眼的紅痕:
“這是我好不容易,用一次又一次嘔心瀝血的共情,所換來的經曆……這是用從每段記憶、每一段痛苦中,所感受到的撕心裂肺凝聚而成的“夢”啊!”
“你們憑什麼對此評頭論足?這是我從攬言到來之後,用整日整日的努力所換來的……這是我的選擇,這是我唯數不多的決定,我想要擁抱它、接受它——”
“就算最後被這份夢想殺死在羽枝鏡裡……這也是我的選擇。”
林晴冠的聲音從一開始的激動逐漸歸於平靜,他臉上的笑容仍然沒有褪去,隻是將碎片往地上狠狠一摔——
刹那間,碎裂成無數小塊的晶體在空中停滯、旋轉,化為無數個閃爍著的光點,最後直挺挺地衝向少年的額頭,融入靈魂之中,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那麼多人的痛苦,此刻也終於隨著宿主的安眠而漸漸平息。
“所以,我們需要為晴冠這傻孩子做什麼?那些人的記憶已經快把這孩子逼瘋了!如果真的把林晴冠的記憶與情感剝離……他的靈魂會徹底失控的!”
空白一片的房間裡,少年形態的單善坐在角落裡,一邊咬著指甲,一邊死死盯著屏幕上倒在公園走過道上的林晴冠。
見鏡靈拿著那本熟悉的檔案走來時,又情緒激動地拽住對方的肩膀死命搖晃,最後罵出一句:
“你他娘瘋了嗎!真就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他真的會出事的!”
“大……哥,大哥啊喂!彆晃了腦袋要掉了!”
鏡靈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是煩躁的心卻並沒有因此而被點燃,他大手一揮,林晴冠本人便從杏花飛舞的大道上瞬間轉移到了兩人麵前。
眼前的“小少爺”可以說麵色蒼白,呼吸也愈發的急促,仿佛在做著一場不會醒來的噩夢,連聲音都帶上了幾分……悲傷。
如果用詩意一點的比喻,那可能是像是冬季時的一場瓢潑大雨,傾吐出的呢喃都是如此的冰冷而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