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您看到過的記憶？晴冠先生？”

漆黑的空間裡，在單善的身旁默不作聲的愛麗絲，終於在這時開了口，看上去有些困惑。

為什麼這個人，這個與“林晴冠”長得極像的少年，沒有任何的內心獨白？

這個人，和賭約那次一樣……為什麼什麼都看不到？

黑人女性如此想道，她伸手搭住少年的肩膀上，卻發現眼前的旁觀者毫無征兆地哭了，可他的嘴角還帶著幾分笑意。

“所以……愛麗絲女士呐，我還要再這樣忍多久呢？”

“什麼？”

“我還要被當成替代品……被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到什麼時候？”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我才可以用自己的身份活著？”

“不是單，也不是林晴冠，僅僅隻是以“我自己”的名字，以“我自己”的身份，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樣……快樂的、自在的活下去？”

少年的聲音到了最後有些失真，他走上前，伸出雙手，緊緊抓住那把破舊的油紙傘，滿帶著血液腥氣的赤色淚水從眼眶裡流出，編織成細密而脆弱的網：

“故事裡的夜鷹，可以通過努力，可以用付出生命為代價，成為被世界銘記的“夜鷹之星”，成為被世人傳唱的悲傷且浪漫的故事……但是我呢？”

“我還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被人記住……才可以被人真正的“愛”過一回？”

在激烈到歇斯底裡的話語中，單善那單薄而脆弱的身子跪倒在地，他閉上眼睛，一手撐開那把破舊的油紙傘，光芒從傘下溢出，在黑暗中勾勒出刻骨銘心的念話：

“我想要成為你的朋友。”

“我不奢望可以成為你的愛人。”

“我隻是想要你把我當一個獨立的人。”

“我不想生活在“單”或“林晴冠”的光環之下……”

我知道的，我一直，一直都知道啊，這樣的身體，這樣沒有任何生命特征的“身體”，從來都不屬於一個名為“單善”的人嘛。

我曾經看到過，很多人都在教導著無私是件美好的事，而奉獻則是無與倫比的美德，曾經有無數的人用行動、言語甚至是生命來將這可笑的“利他性”傳遍世間。

神明應該慈悲，聖人應該無私，即便這樣的說辭……隻讓我覺得可笑而可悲。

我也想啊，想要成為某人的救贖某人的光，成為那些被人喜歡的角色，可以平等的對待每一個人，每一個生命。

我可以扔下我的情感，拋棄我的靈魂，甚至可以把名為“單善”的可笑存在徹底抹殺在這個世界之上！

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因為“單善”從來都不是人，甚至連一個完整的“靈魂”都算不上……

我隻是一個惡心的殘次品，一個不該誕生的，連生命都算不上的東西。

我隻是一直操縱著不屬於自己的身體，說著不該提起的的話，假裝自己曾經活著，假裝自己與其他普通的生命一樣……

但是我知道啊，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命中注定的報應。

啊啊，多可笑啊，多惡心啊……這樣的我自己。

看著那些飄浮在空中的白色文字，單善臉上的笑容仍然沒有褪去的跡象，紅色的河流宛如被飛鳥銜起的絲綢緞帶，將他與手中的油紙傘徹底包裹。

沒有任何人會救贖單善。

單善也不用去拯救任何人……

這是命中注定的結果，這是獨屬於“我”的未來……我啊，從來不是因為自然法則與優勝劣汰，從而感到絕望痛苦的夜鷹。

我也永遠，永遠飛不到天上成為浪漫的星座，我的靈魂永遠無法超脫生與死的邊界……

我應該消失，應該在變得更加自私之前，在痛苦蔓延得更多之前，徹底閉上眼睛……

“單善……先生？”

沒有耀眼的夕陽，沒有奪目的黃昏，但是單善可以感覺到，有什麼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個女性的聲音，就像童話故事裡變出禮服與南瓜馬車的仙女教母，帶著無法用言語描繪的仁慈。

“很高興能認識你，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謝謝，謝謝你看完了我們的故事……如果可以，我想要拜托你做一件事，一件特彆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