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

黃沙之上，“小少爺”這樣說著，他後退幾步，用自己顫抖著的手，把那染滿漆黑血液的劍使勁拔出。

那顆還在跳動著的心臟，也隨著林晴冠的動作也被一並帶出，少年無力的身體最後也像是在空中凋零的落葉一般倒在地上，失去了顏色。

到了最後，眼前隻剩下那幾根勾勒出輪廓的線條，代表著他曾來過，代表這曾經是個“人”。

“我現在啊……殺了一個人，殺了一個我不熟悉的，曾幾何時也溫柔到令人心疼的家夥，他沒有名字，他的眼睛看過太多太多的東西，他的嘴也說過太多太多的謊話。”

“那麼現在……現在……”

少年看著地上隻剩漆黑的遺骸，想要繼續說出的話語卡在喉嚨，就算自己想要吐出，卻又因為失去了“心臟”，隻能咳出一些零星的血花。

我現在不是個正確的人了，我現在，也不是一個善良到讓人厭煩的人了……我走在錯誤的路上，愈走愈遠，最後也會在這片黑色裡徹底迷失，那麼……

“我可以不用前進了嗎？”

“我可以……不用為彆人的努力，為彆人的堅強……為他們的犧牲和奉獻，去傷害自己了嗎……”

白色的字眼在沙土之上被汙血沾染，林晴冠看著手上被漆黑浸染的劍，看著那顆還在不斷跳動的心臟，仿佛能夠感受到那名為“生命”的律動。

其實呢，從很早很早以前，神明就為了這個世界奉獻出許多，創造出許多……

祂將混沌切開，將天與土地分成兩半，祂那纖細的靈巧手指，可以憑空造出無數的生靈——

而祂自己，僅僅隻是在那無儘的黃土中沉睡著，沉睡著，做了一場仿佛沒有結局的夢……

“我們從來沒有奢求過被某個更高維度的存在帶到世界，我們也從未提出過，想要被什麼人護於蔭蔽之下，我們沒有，從來都沒有過啊……”

“為什麼我們要為從未認識過，從未接觸過的存在感到感激……我們又憑什麼將那些遙遠而又隻剩咫尺遠近的“人”神化……仿佛他們可以主宰彆人的命運？”

林晴冠這樣說著，他將利劍豎起，那還在微弱跳動著的臟器便隨著他的動作而被徹底貫穿，墜落在少年本就蒼白的的手上——

殷紅的、漆黑的、散發著濃重腥氣的液體如同爆炸一般傾倒而出，濺到執劍之人的臉上，仿若於黃泉血海中綻放的花，散發著死亡的美……

“負重前行……父母將生命帶到世間，軍人為了國家與世界創造出和平，甚至是油嘴滑舌的政客，也在為了人民或自己而不斷奮鬥……”

“那些東西太遙遠了，遙遠到我不敢觸碰，我又可以為他們做出什麼……我什麼都做不到，不是麼？”

“我啊，僅僅隻是對他們的付出感到心安理得，我僅僅隻是在這個世界上“歲月靜好”，我什麼……什麼都做不到。”

話音未落，“小少爺”跪在地上，明明表情是那般的燦爛，卻總是令人覺得空洞，他雙手執劍，向著那虛無的天空舉起。

刹那間，無數的話語由此被紅線牽連串起，最後變成一段在腦海中逐漸泛黃的記憶，毫無情感地陳述著那些場景：

“媽媽經常想啊……如果你是個女孩子就好了，你可以穿裙子，不會被彆人罵傷風敗俗，你可以學刺繡不被彆人罵娘娘腔，你可以喜歡花朵而不用被彆人說柔弱無力……”

“最重要的，是你難過了可以放肆地哭，可以想要一個依靠，可以不被彆人嘲笑……”

一片純白的房間裡，女人看著躺在自己身旁的小孩，每說出一句話，心臟的跳動聲便愈發的明顯，好像隨時都會從胸膛裡跳出，最後在空氣裡破碎。

“媽……媽？為什麼男孩子不能哭？”

小孩躊躇了許久，最後才將這句斷斷續續的話吐出來，本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他看到母親，想要伸出的手最後還是收了回去，隻是靜靜地聆聽這接連不斷的心跳聲。

“男孩子也可以哭啊……但是他們不會讓你流淚，因為那些被陳舊觀念束縛著的人啊，總是覺得女生要溫文爾雅，要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將她們把柔弱無力關係在一起……”

“而男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