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晴冠伸出手，想要拂去小鄭梅臉上的淚花，但是在想到這樣對一位“淑女”來說太過親密，便隻是動了動嘴，說出這樣未免有些“不近人情”的話。

鄭梅學姐看著曾經的自己，沒有回答林晴冠的話，過去的她仍然在止不住地掉眼淚，雖然這畫麵並不如肥皂劇裡的淒厲，但是也難免讓人產生些許的憐惜之情——

即便……這是曾經的自己。

小鄭梅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抽泣，又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平複好了情緒，她看著眼前的兩人，思緒萬千，最後還是在他們麵前露出了第一個笑容：

“咳……抱歉，失態了，隻是想起了一些不大美好的事情，我可以嘗嘗嗎？這些芝麻團子……”

“當然，如果你之後能回答我們一些問題的話……嘶……老爸！擰彆人是犯規！很疼的啊喂！”

路孺教這才正經不過三秒，就被自己的目的給扭回了那副帶著點吊兒郎當的模樣，一直到他父親路鑰漪先生，使勁擰了下他後背的肉，這才惹得少年發出一聲痛呼。

而林晴冠與小鄭梅呢，兩人不由自主地被這歡快的氣氛感染，尤其是小鄭梅，她一個沒忍住竟笑出了聲，而後果便是被路孺教用“哀怨”的目光可憐巴巴地凝視。

“很美好的一幕，不是嗎？”

“小少爺”看向一旁的鄭學姐，話中帶著幸福的平靜。

而對方沒有回應，她轉過身，看著店門外被記憶模糊的行人與車輛，又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想起在殷顏鎮裡聽到的自殺宣言，想起路孺心中的那句沉重的“我殺了他”，這些曾經看上去無足輕重的歡樂，也注定將緩慢的於無奈中漸行漸遠，一直到——

直到死亡，親吻上少年那生滿尖刺的靈魂……

鄭梅心裡很清楚，自己犯下了多少錯誤，先是無視彆人的惡行，毀了那個男孩的一生，然後是現在。

如果自己的態度再決絕一點，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而感到幸福……那麼他是不是就有可能活下去？

“也許有一天，我也終會習慣看到彆人的死亡吧……鄭學姐。”

林晴冠看出了對方異常的沉默，他的左手搭住鄭梅的肩膀，不敢太過用力，生怕自己一個沒注意，就毀了她那輕如雲霧的靈魂：

“但是呢……可以爭取幸福，可以給予彆人幫助……這是我們身為一個人的——”

“驕傲？”

鄭梅補上了林晴冠的話，她的氣場不同於先前那股子柔中帶鋼的堅韌，反而攻擊性變得異常激烈，像把刀子一樣刺穿了少年那並不硬挺的肩膀：

“我不需要你的操心……林學弟。”

“畢竟像你這樣，有過一個“摘星者”做朋友的人，每天努力就可以換來成功的人，可以挺直腰背，沒有做過虧心事的人，怎麼可能知道我們——”

“知道“我”的痛苦……”

林晴冠還僵在空中的手緩緩垂下，他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是在看到眼前這不再收斂攻擊性的“鄭學姐”後，這個想法便消失的一乾二淨。

鄭梅說的對，她的話很正確，因為自己也曾經是個“少爺”啊，雖然沒有到“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程度，但這樣的幸福，對於有些人來說，本就是種奢望。

因為自己享受過那樣的美好，因為自己理所當然的認為可以理解所有人，可以改變這些既定的因果命運……

可是，讓這些人的記憶回到世間，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寫成書，其他人看過就忘，如果編成歌，隻會沉寂於人海，他們拚上生命、賭上靈魂，在這個世界中掙紮過的痕跡，到了現在，隻能隱於深鏡之中……

但是……

“我不這樣想啊。”

林晴冠最後還是笑著將話語道出，他朝著天空伸出右手，白色的斑點一閃而過，緊接著紅色的細線又纏繞在少年瘦弱的小臂上，與他融為一體。

“我本來就不認為自己可以理解所有人，我隻是希望那些被強行抹掉的曆史，那些被封印的記憶，還有被腐化的靈魂，可以留在這個世界上……”

“即便這樣的我到了最後，我的雙手也會沾上人血。”

笑聲與電視裡有些失真的哀求聲在耳邊盤旋遊移，先前覺得無比美好的畫麵，現在林晴冠隻覺得吵鬨。

他意味深長地撇了眼鄭梅，心裡也早已經明白，這段記憶中那三人的“初遇”，正是後麵一係列事件的“禍因”，不過就算這樣，眼前的鄭學姐也依舊在慶幸。

慶幸自己可以遇到他們。

“林學弟應該明白，自己現在在說什麼……不過請記住一點，言多必失。”

這些細線消失的無比迅速，當鄭梅回過頭時，它們連勒痕與線頭都沒有留下，林晴冠也對此感到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