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孩子的靈魂總是過於的敏感,他們總是可以在不經意間嗅到,父母之間開始疏離的征兆。
於是乎,還沒有完全成熟的小孩便會拚了命裝作懂事乖巧,而景櫟喑,也是這個“大軍”其中之一,隻不過她的出發點,可能有那麼“一點點”的偏移。
心思過於縝密的小姑娘其實早就知道,不管自己去做什麼,都無法讓父母的感情恢複成當初的模樣——
所以,她打從一開始的聽話,不過是為了讓不父母覺得自己是個累贅,然後急迫地想要把自己踹到對方手中,所做出的一點“小手段”。
她早已明白,如果在最後,這段婚姻真的淪落到那般田地,父母對自己的好感便會一落千丈,自己永遠沒有辦法獲得哪怕一分一毫的父愛或母愛,那麼至少……至少……
至少不可以讓他們對自己產生厭惡。
但是到了最後,自己最為恐懼的那場“噩夢”終於還是成了真。
“景櫟喑”的存在,開始不被父母中的任意一個家庭所接受。
他們和平的離了婚,和平的分了家產,但是唯獨在“撫養權”這一個難以抉擇的東西上,這兩個人卻不約而同地犯了難。
到了最後,已經有了新歡的父親還是於心不忍,選擇把這個臟兮兮的“皮球”硬塞進了“財產清單”當中。
接下來的日子裡,除了每個月會定時打來的飯錢,還有繼母不時發來的虛情假意的“關心”之外,關於“家”的實感,景櫟喑已經再也感受不到。
所以她最後養成了這樣沒有安全感的性格,一直到終於“良心發現”的母親,找到了路鑰漪的父母這兩個“冤大頭”,輕而易舉地用幾段花言巧語把對方哄得舒舒服服——
雖然在不久後,他們便因為年事已高而相繼離世,但那些都是後話了,現在也沒必要去提。
路鑰漪其實並不如童話中的王子那樣,雖然隻是一介文人,但是被逼得急了,說話還會有點結巴。
明明已經是個五大三粗的成年男性,有時候,他還熱衷於把頭埋在玩偶的肚子裡,這一點倒是遺傳給了孺教,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雖然這個“娘娘腔”在彆人看來惡心而矯情,但是對於景櫟喑而言,自己早就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這個比誰都要清楚現狀的姑娘已經沉溺在“愛情”的漩渦中,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
即便這塊雪中的炭火已經被白色浸濕,快要沒有了溫度,即便這幽幽的螢火不足以點亮塵世……
但是,他是唯一一個願意真心給予自己“愛意”的人啊……他是唯一一個不會口蜜腹劍,不會笑裡藏刀的人啊!
冰冷又如何?微弱又如何!至少要比什麼都不能抓住,哪怕變得強大,變得比誰都要強大,自己想要珍視的東西卻仍然會在不經意間從指間溜走的無能為力——
至少要比一直在寂寞與痛苦中沉淪的恐懼與不安,要來的更有實感啊……
景櫟喑看著往日與丈夫一齊留下的照片,看著那些自己所重視的唯一一個人,像是第一次嘗到了甜蜜與富貴的貧窮孩子——
在見到了世界的廣大之後,便再不願意被居束於小小的庭院之中,開始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僅屬於自己的青天白日。
但是,那美好的願景,卻在不經意間被自己的親生骨肉抹消。
景櫟喑最後在雪中緊握著的炭火,在春天到來之前,便被自己流下的汗水澆滅,真的是,讓人感到諷刺啊……
“如果鑰漪在身死之前,所感受到的便是這樣的痛苦……如果他在徹底閉上眼睛的時候,卻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連最後的體麵都沒有辦法留下……”
“那麼……我也願意與他感同身受。”
思素了幾秒,林晴冠把自己蓋住檔案的手給挪開,觀看著眼前這個中年女人短暫的“一生”,聆聽著她充滿了矛盾,但在某種意義上也無比純粹的內心獨白,不願再多說什麼。
她很痛苦,非常的痛苦,像是堅持到了黎明前線,卻發現自己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捂住眼睛那樣。
她自己拚儘了全力,最後才獲得的這份“不好不壞”的戀情,卻又因為自己的孩子,而被狠狠摔碎在地上一樣。
但命運終究就是這樣,無論做出什麼樣的努力,無論交付出何種高昂的代價,這既定的結局,自己沒有任何辦法更改,所以!所以……
“我要身為罪魁禍首的路孺教,也把擁有戴罪之身的自己,把這兩條毫無價值的生命,作為對鑰漪最後的祭祀,用與他一樣的,死無全屍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