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直以來,為了我這個兒子,您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啊……讓我可以,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
此刻,路孺教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的身體已經被漆白覆蓋,雙臂也生出了更多的骨刺——
但是,少年的臉上卻仍然沒有些許怨恨的神色,他露出笑容,如雪一樣的純粹色彩也順著自己的動作流轉,最後與林晴冠所散發出來的光芒交融:
“即便記憶被扭曲,即使我已經忘了,忘了鄭梅姐姐,也忘了自己過去的回收能力,但是現在,我依舊記得爸爸之前對我說過的話……”
“您想讓我成為一個英雄,一個可以為世界,或者,為了某個人而站出來的,很厲害很厲害的英雄……”
光芒在少年的指尖纏繞,最後化為一根堅韌的白色細線,它穿過了風刃,吸收了光芒,在最後又觸碰到了林晴冠的心臟,將兩人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孺……不,你想乾什麼?快停下!方殷和鄭梅還有可能重塑靈魂……但你患上了蛹屍症,你會徹底魂飛——”
“沒事的啦,沒事,鑰漪先生,爸,我雖然不記得他們做了什麼,自己身上又背負著什麼樣的詛咒……”
“但是,可以保護一個想要記住我們的人,一個還可以,去做夢的人,我覺得可以用自己的命,以此來換取一個可以永遠存在的靈魂……”
路孺教沒有給自己的父親說完話的機會,他緩緩伸出手,環住了路鑰漪被傷口覆蓋的身體,動作輕盈,仿佛像被一朵溫柔過頭的雲親吻:
“如果這樣去做,可以讓那麼多,那——麼多的人獲得一份證明,可以讓他們感到幸福,至少,讓那些死在繭中,連一場美好的夢都沒有辦法做的孩子們,可以留下哪怕一點點的真相。”
“可以讓我,成為一個父親想要的英雄的話——”
“那這僅剩下的躊躇,我也會把它拋下,然後……讓它再也追不上!”
細繩彙集於此,牽引著那兩個殘破的靈魂向彼此靠近,到了最後,又彙聚成一個巨大的繭,將少年們包裹其中,隻剩下路鑰漪一個人,仍呆滯地佇立在原地——
那甚至連站都算不上,他隻是倚靠著那把被火焰包裹的大刀,這才勉強地撐著身體沒有倒下。
“啪、啪、啪……”
“一出好戲啊,鑰漪先生……如果讓攬言的那個同僚看到了,估計也會稱讚這段“經典”的劇情……那麼,您覺得呢?”
路鑰漪並不喜歡這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尤其是在自己身為“螳螂”這個角色的時候,一股子不爽但是又無力反抗的感覺更是令自己厭煩。
而在此刻,當鼓掌聲與少年清亮的話語接踵而至的時候,這份令自己青筋暴起的不爽更是讓他止不住地咳嗽:
“咳咳、咳……如果您與他這些地府的高級角色,都喜歡搞、呸、搞這樣的坐山觀虎鬥,那麼當初,我寧可在黃泉變成惡鬼。”
“不要攻擊性這麼強,鑰漪,現在也不是可以讓您憤怒的時候,至少您的妻子,還有那個尚且活著的小妹,肯定是不會希望看到您這個模樣?”
少年盯著路鑰漪纖長的身體,一個沒忍住,發出幾聲乾笑,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蔑視眼前這個可笑的家夥:
“我說的對嗎,景櫟喑女士?”
漆黑的霧氣於自己眼前彙聚,雕刻出景櫟喑那並不算精致的榮貌。
而路鑰漪看著自己昔日的愛人,她僅穿著一條單薄且染滿汙漬的衣裙,從幾塊脫落下來的皮膚中往裡看去,甚至還可以看到尖銳無比的骨刺。
“我想您應該不會那麼輕易被激怒,但是,如果我要讓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再一次,去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還有你們所謂的什麼“希望”——”
“您還會像現在這樣子,無動於衷麼?”
少年拍了拍手,僅剩下空虛皮囊的“景櫟喑”便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然後在指尖觸碰到白繭的前一秒,皮囊的雙手便被路鑰漪乾脆利落地砍下。
男人咬著牙,每一句話都帶上了深入骨髓的恨意:
“如果你敢侮辱我的愛人與孩子,敢去傷害我重視的人們——”
“那麼,我現在就會砍了你的腦袋。”
白繭之中,路孺教隱約能夠聽到父親所說的話,他看著林晴冠,眼前的少年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耳邊甚至還徘徊著來自於痛苦與絕望的夢囈:
“對不起。”
“我會變得成熟、我也會!會把彆人放在第一位!我不惡心——”
“我不惡心、不要、把我推開……”
聽著林晴冠的聲音,聽著那些雜亂而令人恐懼的噩夢,路孺教有些猶豫。
如果自己真的要救這孩子,如果,就算讓他出去了,這些故事也不會被彆人傳唱……如果自己一直隻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