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深處,狂風愈發冷冽,仿佛把把利刃,肆無忌憚地切割著自己的身體。
林晴冠沒有說話,隻是將懷中的兩“人”又抱緊了些,口中呼出的熱氣也結成了縷縷白霧,飄向了漆黑一片的天空。
“再忍一忍啊、孺教,很快的,很快……就可以暖和起來了,鑰漪先生,抱歉要弄臟你了……但是,我可能……”
我可能堅持不了太久了……
想要活下去,想要像答應鏡哥,答應方殷先生時說的那樣,堅強的活下去,然後改變這麵鏡子之中的悲傷。
不過,即便是體力強健的登山者,也無法在沒有裝備的時候,於這樣的風雪裡支持太久。
即便饑餓與乾渴被模糊,即便身體的疲憊也不再清晰,但是“小少爺”可以感覺到,這份由他人給予的“生命”的溫度,正在不斷地被冰封、凍結——
過不了多久,自己便會像所有準備不當的旅者一樣,死在這片白色之中。
“哈哈、孺教呐,你在死去的時候,看到的東西是不是和這裡一樣……是不是,也是這樣一片白茫茫的?”
“有些渴了嗎?放心啦……我會……我一定、一定會——”
每一次張嘴,無數寒風便會湧入自己的身體,讓心臟的跳動變得愈發緩慢,見此情況,林晴冠索性不再說話。
他的雙腿已經在雪中沒有了知覺,自己也快要邁不動步子,於是在最後,少年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男孩呼出一口熱氣,緩緩坐在風雪之中,將早已冰冷的“火刃”從懷中取出,又閉上了眼睛,於掌心劃出一道長而深重的傷口。
泊泊鮮血緩緩流出,還帶著些許溫度,在這單調的景色裡,勾勒出一點赤紅的微光:
“我的血液,不會凍結在寒風中……”
林晴冠低聲念著,把這條生命最後的“溫度”塗抹於象牙和火刃之上,又將其緊緊抱入懷中,企圖用自己瘦小的身軀為他們阻擋些許風雪。
他想起了攬言曾寫下的一首小詩,明明連自己的半個身子都不到,這家夥的才華卻一點都不比彆人遜色。
如果沒有自己的話,他應該會為這個世界,創造出很多很多的價值,而不是沉睡在鏡子裡:
“我的聲音……不會消逝於白雪裡。”
我的靈魂,會被嚴冬親吻……
我的情愛,也將與春天共鳴。
這具腐爛的身體,我可能不再需要。
這份汙濁的回憶,我也許不該保存……
但是,我會記住那些已死之人的希望。
並且,我會為他寫下名為“救贖”的讚歌。
即便在曾幾何時,我們的雙手並未被彼此牽起……
即便於不久之前,我們的靈魂已然與彼此相連。
我們的骨肉相連,穿越時間;我們的血液熾熱,幾近沸騰。
“哥,我寫的東西,是不是不大好看?”
記憶裡,小個子的林攬言禮節性地露出笑容,他敲敲鍵盤,將文檔拉至最上頭,又在標題一欄猶豫了許久,這才伸出手,討好地牽起自家哥哥的手。
從小孩身上傳來的溫度,仿佛穿越了空間與時間,最後被林晴冠的手接收,如同初冬的暖陽那般熱烈,想要去依靠,也想要去抓住……
“小少爺”抬起頭,又緩緩睜開了被風雪糊住的眼睛,自己的喉嚨已經乾啞,好像發不出任何聲音,但就是有一股莫名而來的能量,支撐著他道出幾句話:
“很好聽……特彆帥!”
“它叫什麼名字?”
懷中的“兩人”已經到了不管怎麼捂,都沒辦法將其捂熱的程度,於是林晴冠便在胸口上頭劃出一個口子,讓更多的血液從身體裡湧出,試圖帶來些許溫度。
“我不知道啦……但是,我想讓哥來取這個名字,一定特彆通俗易懂!”
那時候的林攬言啊,還像隻剛到新家的貓兒似的,會討好給自己小魚乾的家夥,但是一言一行都透露著“疏離”,幾乎可以用“高傲”來形容。
不過很可惜的是,他的哥哥很顯然不吃這套。
麵對林攬言的“陰陽怪氣”,林晴冠卻也不惱,風雪中的他隻是輕輕握住對方小小的手掌,又如過去一樣深思熟慮了一番,最後笑著應答:
“骨熾……這個名字,你覺得怎麼樣?”
意識被困意拉扯,林晴冠發出一聲輕笑,然後又一次,緊緊抱住了懷裡的這兩個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