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二個孩子……他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如果在這最後的時光裡，充斥著痛苦與撕殺，他們真的會感到快樂嗎？”

病房裡，高騰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在此刻，卻擊中了林晴冠紛亂的思緒，將本就亂成一團的“細線”打散。

思考的時間並不算長，“小少爺”最後還是選擇，先把這個複雜的問題先丟到一邊，繼續去記錄這些故事：

“很多時候，人不一定需要反抗，我們能夠活下去，很多時候隻是因為：我們活得很開心，十二個孩子從岀生開始，就並未感受過快樂的溫度……所以——”

所長爺爺並沒有將話說完，他隻是點了下小孩的鼻頭，擺出一副笑而不語的模樣，選擇將這個問題留給黎鏡自己思考：

“正因為他們的生命殘缺，他們生而不同，所以他品味生活，享受快樂的時間很少……少到幾乎等於沒有啊，小孩兒。”

即便無法與他們對話，可林晴冠卻還是開了口，希望這樣微小而脆弱的聲音，能夠穿越時間與空間，能夠講與那個曾想將自己置之死地的“黎鏡先生”。

“如果你恨我，我隻能說一句，我不會後悔，因為我隻希望這份詛咒，可以消抹我的靈魂，可以讓我感到快樂。”

“所以，我並不後悔創造了“象牙塔”，可以在我短暫的人生中給予一份快樂——”

“我的雙手已經染血，這樣事實無法更改，所以，在這一切結束之後……”

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人，林晴冠短暫地沉默幾秒，最後把路氏父子放在身旁，又將左手置於右胸之上，單膝下跪：

“我會用我的方式，以“林晴冠”的方式，去贖清我所犯下的罪業，所以，請稍等片刻，也請原諒……暫時無法死去的我。”

林晴冠閉上眼睛，在他們麵前說完了這帶了點中二味道的話後，少年低下頭，以拳觸地，又像個真正的“罪人”一樣閉上了眼睛，試圖以此來換取哪怕一點點的“生機”。

這具幽靈的身體，對於林晴冠這樣幾乎沒有“靈魂出竅”個幾次的普通人來說，著實是有那麼點奇怪。

除了跳躍的時候感覺自己變得更輕，還有會時不時像遊戲裡卡bug一樣直接穿牆而過之外，他與普通人可以說是沒什麼差彆。

他會痛，也會感到疲憊，甚至會因為長時間的跪姿從而感到腳酸與麻木，但是不知為何，林晴冠這個素來“錦衣玉食”的“少爺”竟真的就這樣跪了近一個小時——

即便汗水浸透了衣襟，這個動作也沒有一分一毫的動搖……

“業禮哥？更高位格的存在，是什麼樣的東西？”

“那些啊……祂們重新締造了宇宙的法則，創造了一個嶄新的世界，所以才可以前往“神界”，在更遙遠的、不可被凡人直視的地方，安靜地觀察這個世界。”

“如果他們毀滅了這個世界，那些……“神明”，最後會變成什麼樣？”

“失去了信仰與世界的神明，最後隻會麵臨死亡，小晴冠要記住一句話，不管是未來找到了一份工作，還是成為了一個領袖，都不可以忘記——”

“若不平民心，何以平天下？”

如果沒有辦法平複世人的心，那麼“救贖天下人”這一事，又該何從談起？

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在那個時候，於尚未成熟“小少爺”心中留下刻痕，而每一次與林業禮與林攬言的相見，這份刻痕也將變得更加深重。

直到現在，這些痕跡也沒有任何辦法去消抹。

他知道自己過於優秀的弟弟，總是喜歡擺出一副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的模樣——

但是，也因為這一句話，“小少爺”開始試圖用身體與鮮血的溫度，在這片名為“林攬言”的凍土之上，澆灌出一朵盛放的“玫瑰花”。

因為自己是個殘次品，因為自己什麼都做不到，所以，至少要讓彆人開心，哪怕隻有一個人……

隻有一個人，也必須堅持下去，隻有這樣，才可以不被拋棄，不被家人與朋友遠遠地丟下——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少年看到了無數細密的紅線，它們牽引著人與人之間的聯係，它們讓善念栽培出惡毒的果，它們也讓不對等的“奇跡”在這個世界上發生。

一樁又一樁，一起又一起，紅線們不斷地推動著這個世界繼續前進，繼續創造出更多奇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獲得“奇跡”這一事的標準，已經從單純的因果業報，被扭曲成了另一種並不對等的形態。

而那個孤獨的、溫柔到有些迂腐的神明，祂所給予的“善意”開始不再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