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久到穿越了無數光年，久到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林晴冠從昏迷中睜開眼睛，他在海洋上看到了一個拿著風箏的少年向自己問道。

那人很高，比自己還高出了一個頭，但還帶著些許小孩子的稚氣；他的頭發幾近於白，不過可以看出原本的青藍；他的瞳孔一片橙紅，像攬言的一樣耀眼而燦爛——

明明是第一次相見，明明除了眼睛以外的地方都是如此的大相徑庭，林晴冠的聲音卻莫名其妙地止不住地帶上了嗚咽。

他想要上前，想要走出陰影，可最後他隻是燦笑著後退幾步，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不再多說什麼。

“很難回答嗎？”

橙瞳少年抬起頭，眼中夾雜著一點點委屈，看得林晴冠不由得聯想到某些視頻裡的大型犬，看得少年連自己心臟不自覺地停滯了一瞬。

這個人就是他，就是那個自己所無比憎恨的，卻又在不知何時，萌生了零星愛意的小家夥，即便外表一再變幻，林晴冠依舊可以感受到——

感受到他那嵌入身體的執著：

“這個問題啊……其實，沒有什麼標準答案。”

陰影中的孩子擠出笑容，他拂去耳邊的一點碎發，自己的頭發變成了白色，劉海處還弄了前些年時髦的挑染，不過看著不算非主流——

當然，這不是重點。

說回這兩個孩子，“林攬言”還在等待一個答複，他將足足有自己半個腦袋那麼大的風箏向天空一拋，那赤紅色的鳥兒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朝著似血般的霞光飛去——

但是仔細去看，可以發現鳥兒的腹部正係著一根青色的細線，將它與海麵上的少年相連，將唾手可得的“自由”束縛。

“風箏沒有自由，從出生到現在，他們都隻是為了被彆人送上天空而被創造，它們或許付出了代價，付出了身體乃至靈魂。”

鳥兒扇動著翅膀，卻始終沒有辦法掙脫束縛，林晴冠抬起頭，他一邊說著，一邊又伸出手將自己像往常一樣漆黑的右眼捂住，隻剩下那被碧色覆蓋的左眼。

在這隻特彆的眼睛裡，“小少爺”所看到的不是展翅高飛的鳥兒，他看見隻是一間囚籠，困於其中的小小生命正做著一場名為“自由”的夢：

“但是，一直為了討好彆人從而付出的代價換不了奇跡，一直試圖從對方身上獲得利益的“付出”，這樣也沒辦法取得自由啊，小家夥。”

囚籠隨著自己所道出的話語碎裂，那隻飛鳥最終化為了一輪如火如荼的熾熱，燃燒生命地同時，點亮這漆黑的海洋。

林晴冠的手緩緩垂落於身側，接著又伸出滿布傷痕的雙臂，將那放風箏的孩子拉進了陰影之中，擁入自己的懷中——

“攬言，我也許恨你，想要把你從那個好孩子的世界裡拉下，然後徹底玷汙過於乾淨的靈魂——”

“不過，我也不知道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恨意也逐漸變成了喜歡，變成了扭曲且真切的……愛。”

話音未落，少年們便向後倒去，最終墜入漆黑一片“海洋”，他們的身體緊緊相擁，失重的錯覺混雜著液體一同湧入軀殼，企圖將他們衝散：

“我知道是你，攬言……我知道是你，所以，我可以喜歡你嗎？”

心聲伴著渡入口中的空氣一同闖進身體，林晴冠的眼淚也被海水撫去，他的懷抱還帶著些許暖意，就像是一顆散發光芒的小小星辰。

少年的吻小心翼翼，帶著名為“恐懼”與“悲傷”鹹澀味道，即便他知道眼前之人隻是遙遠過去的一段幻影，林晴冠卻依舊感到甘之如飴。

而突然間，“小少爺”鬆開雙手，用儘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把“林攬言”推上了海麵，而自己則沉入冰冷的墨色深處——

“晴冠？”

話語劃破了黑色，最終墜落於少年的耳邊，像是一個溫柔的吻，林晴冠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刻入靈魂的本能卻將千言萬語推進了腹中，而後再無其他：

“很高興可以見到你，在我找到你之前……在我把你帶出去之前——”

“一定要好好活著，一定要等到我真正的告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