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一直……一直都在。”
不該存在的聲音從床頭櫃旁傳來,佘燼微微偏過頭,隻見那個白頭發的青年就靠在牆邊,手上握著一根又拳頭大小的骨刺。
骨刺中間裂開了一條小縫,看上去就像個即將破開的蟲繭,隻要時機到了,“蝴蝶”就會衝破阻礙,從其中飛出。
“我、可以相信他嗎?相信鏡子……他把蝦仁帶走了。”
大哥,你的關注點,呃……是不是有那麼點問題?
聽著小家夥的話,某個“不忘初心”的吐槽役很儘責地完成了自己的“兼職”——雖然這份“兼職”好像輕鬆過了頭。
而說回岑淪,白頭發的青年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發呆,不過沒過多久,他手中的“繭”便有了動靜:
“小佘同誌還記得嗎?哥哥的象牙是什麼樣的?”
青年露出笑容,就像過去一樣走到床前,修長的指節劃過小家夥的肩膀,又穿過被子,撫上他蒼白的手臂。
明明自己根本感覺不到,但佘燼卻伸出了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就像在鐵柵欄裡的世界時那樣,隻不過用力到過了頭:
“我、還記得……我還記得喲,岑淪。”
“像蝴蝶一樣,特彆耀眼、像蝴蝶一樣、漂亮過了頭……”
從喉腔深處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重到有些咬牙切齒,好像下一秒這些字眼都會被牙齒徹底咬碎。
沒有關緊的窗子發出聲響,一隻黑色的蝴蝶從縫隙之中擠進了房間,在“灼熱”的燈光下逐漸下墜,最後停留在挎包上頭:
“在這個國家出現後沒有多久,曾經有一個信仰是這樣說的,人在死去的時候回變成一隻蝴蝶,短暫地回到人間看望自己的親人們——”
“很美好的祝願,不是麼?”
聽到佘燼的回答,岑淪滿意地說道,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護在黑色蝴蝶的身側,一副生怕它會殞命於此的樣子。
在過去的時候,一個悲劇性的愛情故事確實有這樣說過,人在死後會變成蝴蝶,他們會比翼雙飛,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哥哥……沒有、沒有死,對嗎?”
蝴蝶被掙紮著爬起的男孩抓住,沾滿飯粒的小手緊緊抓著蝴蝶的翅膀,一收一放之間,這條鮮活的生命就徹底消逝於二人眼前:
“誰知道呢,小家夥。”
“也許,我沒有死,也許,我死在了那天晚上,就像那些孩子一樣,不過,我們之間的故事啊,已經結束了不是麼?”
青年半透明的大手搭在佘燼的指節上,又輕輕剝下粘在上麵的飯粒。
尚且年少的孩子不再握緊拳頭,那本該死去的黑色蝴蝶穿過了兩人的皮肉與骨節,在這小小的房間中振翅高飛。
墨色逐漸褪去,蝴蝶的翅膀撒下無數細碎的磷粉,少年坐起身,想要抓住這些閃爍著光芒的碎屑,抓住岑淪還存活於世的些許可能性——
“生活可沒有什麼戲劇性的大反轉啊,小家夥。”
“不管是我,還是我們的家人,你覺得他們會讓不安定分子留在世界上?”
即將抓住的閃光碎裂於自己眼前,化為黑色的火焰燃燒殆儘,過於熾熱的溫度灼傷了少年的掌心,也擊碎了這最後的一點“可能性”,一點不切實際的“希望”。
佘燼的嘴唇動了動,從心臟傳來的悸動逐漸歸於平靜,這段扭曲的、不切實際的、甚至至始至終都不可能成為現實的“戀情”,也隨著這樣的話語畫上了休止符:
“戀愛這樣的情感,也許不可能,也不可以連接起兩個普普通通的男生。”
“我們是家人,是朋友,但是!為了那個孩子,為了隻屬於我的、白色的星星,我不可以——”
“不可以給予我,給予我虛假的希望,給予我、哪怕一點點的、隻是、隻是一點點的……”
白色的蝴蝶逃出了狹窄的房間,就像故事中的夜鷹一樣飛向黑夜,飛向那隻屬於他自己的黑夜之中,隻留下佘燼一個人,孤身……一人……
“也許心靈的營養,會逐漸摧毀一個普通人,也許虛假的救贖啊,會殺死一個孤獨的人……但是。”
恍惚間,燈光照亮了漆黑,林晴冠“推開”了緊閉著的房門,那個總是笑容滿麵的人造神明握著一個還散著熱氣的保溫杯走進了房間,聲音平靜到聽不出感情:
“但是,隻有光芒才可以照亮未知的世界,隻有光芒……才可以驅散未知的恐懼,親愛的小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