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鏡子可以講快一點嗎?”
聽到故事的“高潮部分”,佘燼這才勉強忘記了皮肉的疼痛,像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露出笑容,沒有任何的勉強與虛偽。
而對此抱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陪著他們,走遍了小巷“大江南北”的林晴冠。
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兩人都講故事了前進的速度還是這麼快,但好歹可以看到黎鏡“鐵漢柔情”的一麵,何樂而不為呢?
隻是可惜,故事還沒有來得及說完,三人便來到了黎鏡家門口,被砍出了一條縫的大門發出蒼老的“吱呀”聲,看的人生怕它下一秒就倒地不起。
很可惜,關於大門的“悲鳴”,三個人裡頭愣是沒有一個在乎,黎鏡聽到小家夥這樣一句“鏡子”脫口而出,頓時勾起了嘴角,學著自己以前的樣子說道:
“小崽子挺聰明啊,誰教你這麼喊的?叫咱的時候要麼叫全名,要麼喊“哥哥”,不要這樣沒大沒小的。”
講故事的時候明明還繪聲繪色的,這會兒開玩笑了,聽上去就像個沒有感情的閱讀機器,也是夠搞笑的。
推開房門,白熾燈的光芒有些刺眼,林晴冠也終於把拿著八角宮燈的手抬了抬,做了一路彆人看不到的“引路人”,這份痛雖然比不上這兩位,但也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小家夥想睡哪間房?我母親還在睡覺,不過如果她看到你,應該會很高興吧。”
少年在說到“母親”時,可以聽出幾分不自然的僵硬,但與其說他是因為“情感”從而發出的這點異樣,倒不如說,這是黎鏡是刻意裝出來的。
裝作還在乎那些“拋棄”自己的家人。
不過,就算疼痛再深,他身上背著的小家夥也察覺到了這點。
男孩沒有說話,隻是把自己毛呼呼的腦袋靠在黎鏡的肩膀上,環住對方脖子的手也開始縮緊。
“算了,打擾她老人家也不太好、我的房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清理了,應該有很多灰,不過床單和床墊已經換了。”
腳步聲清脆而平靜,三人就這樣一步一頓地走到房間門前,木製的房門被漆成了閃著光的綠色,上頭還貼著幾個圖樣早已模糊的貼紙。
數年過去了,它們還是嚴嚴實實的粘在上麵,不過仔細去看就能發現,這些貼紙隻是被熱熔膠固定在了與自己離開時相同的位置,真是對……戀舊的父母啊。
“為什麼沒有圖案了,咳咳、還要粘在上麵?”
思維還沒來得及發散,黎鏡的意識便被佘燼的聲音喚回了現實,他沒有馬上回答,隻是用“懷念”而“平靜”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留下的痕跡:
“因為我有一對特彆戀舊的父母啊。”
他如此回複道,接著空出一隻手,用極為溫柔的力度撫摸這些僅存在於過去的泡影,就好像一推開門,已經失去的童年就會回到自己身邊——
“咚——咚。”
門板砸在牆上,沒有像自己開始模糊的記憶那樣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過去已經徹底消失,就像自己已經永遠抓不住了的情感一樣。
灰塵在點亮了的燈光之中舞蹈,書架上的東西被擦拭了無數遍,書本與幾張姐姐留下最後的試卷也在過於漫長的歲月之中逐漸泛黃。
“咳咳、咳……鏡子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小家夥迷迷瞪瞪地抬起頭,接著就被灰塵嗆出了幾聲咳嗽,緊緊抓在手中的飯團也在顛簸中即將散掉。
米粒粘的滿手都是,包裹在裡頭的胡蘿卜與青豆也暴露出來,蝦仁從指節的縫隙之中掉落,又在即將落地的時候被黎鏡接住:
“很早很早以前,就徹底離開了。”
話語被揉碎搗成了一攤爛泥,混雜了過多虛假的“情緒”,而當其說出口的時候,隻讓人覺得詭異到瘮得慌。
也不知道是因為心大,還是他見慣了“大場麵”,佘燼壓根沒有起什麼疑心,隻是任由著黎鏡把自己放在床上、掖好被子,接著又將挎包放到了床頭櫃上:
“把“家人們”放出來見見光,我先出去,如果藏好了,就喊我一聲,這包包也該洗洗了,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一直住在這樣的地方吧?”
略帶疲憊的聲音夾著困意,人造神明也終於整理好了一切,他走到床前,用自己不算冰冷的手撫摸著少年的額頭,最後於此落下一個平靜的吻。
親吻額頭的意義……對於一個已經沒有了情感的孩子來說,又代表了什麼?
林晴冠看不明白,就連身為劇中人的兩位主角也不大明晰,他們隻是相顧無言,最後又以黎鏡的離去,作為了這個僭越動作的收場。
“岑……淪。”
尚且懵懂的孩子伸出手,最後觸碰在少年落下親吻的額頭,口中道出的名字卻是那個已經離自己而去的人。
一個……自己注定得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