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忘記了很多事，自己的父母也好，自己的家也好，全部，全部都不記得了……就連岑淪這個名字是不是我真正的名字，也不記得了。”

我記得，那應該是我剛剛拿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岑淪哥哥每天晚上都會求著看門的大爺，讓他進到鐵柵欄裡頭講一些外麵的故事。

這些故事很簡單，簡單到就像一個普通人的日常，就好像我們本來就可以過上這樣的生活。

不用被彆人詛咒，也不用去詛咒彆人，所有人都可以齊頭並進、齊心協力、儘自己所能地活下去。

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把那樣的生活全部都忘的一乾二淨，在被詛咒的人生中念叨著所剩無幾的倒計時——

“但是，小家夥們，我記得一件事，我有一個重要的人——”

岑淪很喜歡講一個已經上大學的男生的故事，那家夥姓秦，秦時明月的秦，平常岑淪都管他叫“秦鴉”，烏鴉的鴉。

老實說，這名字聽上去不太吉利，但是岑淪哥哥說，烏鴉其實是一種特彆聰明的鳥，隻是因為喜歡吃腐爛的食物，比如人的屍體，比如死掉的動物——

也因此，它被彆人說是不幸的鳥，但事實上，這不過是一種歧視而已。

不過，這種歧視也應該被修正，就像世界上的女性也應該不被侮辱，不被嘲笑與評頭論足，這一點封海魚姐姐也特彆認同。

啊啊……不過說回來，哥哥之所以起這個名字，隻是因為秦先生很喜歡白色的烏鴉，他說：

“白色烏鴉的寓意是生命的閉環，給予的善意會回報於你身上，釋放的惡意也一定會落葉歸根”。

也許是因為咱的見識有些短淺，咱隻在書上看到過白色的烏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都是白色了還要說是“烏鴉”啦，但是咱也不想打斷他：

“秦鴉那家夥啊和我們一樣，身上都長著白色的象牙，倔起來像頭牛一樣，怎麼勸都勸不動，還喜歡白色的東西……”

岑淪說的東西很多很多，在秦先生生日時候，他會給秦先生做一塊堆砌著奶油與糖珠的蛋糕，會特意洗掉身上酒和香煙的味道，說上一句“生日快樂，大壽星”——

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

明明自己身上事情已經忘掉了許多，但是隻有關於秦鴉先生的事情，那家夥卻總是如數家珍，就好像自己的生命裡隻剩下了這一個人……

也許，我永遠成為不了他的退而求其次吧，但是我還是想要抱有一份虛假的希望，一份可以成為他伴侶的希望。

“我答應過他，在他今年的生日裡要送他一顆白色的星星，就是掛在天上的，會眨眼睛的星星。”

因為星星是一閃一閃的，就像烏鴉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一樣，所有我們都覺得岑淪哥哥取得名字很貼切，就是不知道他本人的意願如何。

不過說回正題啦，是岑淪自己講的，“童話總有一天會結束”，為什麼隻有在說到他的時候……

隻有，在說到“和我們一樣”的秦鴉先生的時候，他才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抱有天真的幻想。

我不知道了，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擺脫這份情感，該怎麼、不去給他添麻煩……

巷子很深，背上的小家夥也遠比想象中的要輕，似乎已經酒醒了的黎鏡晃了晃腦袋，又用鼻子呼出一口氣，咬著牙說道：

“跟個笨蛋一樣，小佘同誌……好好吃飯團，不要浪費食物，回家之後還有一桌子菜等著你啊，彆睡。”

可能是因為想到了自己已經故去的父母，也可能是看多了發生在雪山的探險小說，黎鏡不敢讓自己背著的男孩睡著，好像隻要他閉上眼睛就會一睡不起。

名為“恐懼”的觸感在蔓延，在隨著心臟一次次地跳動，逐漸爬上這具已經沒有了情緒的身體，少年不由得加快腳步，挎在身前的挎包也隨著動作不斷晃動。

“岑淪哥哥、是一個好人，他好到有些過了頭、就算抽煙，喝酒、但是！”

“但是他記得我們所有人，他——”

異物從骨骼開始生長，一點一點地穿過皮肉，發出的粘膩聲響著實唬人，佘燼還沒有把話說完，身下傳來的顛簸便止住了自己的話。

可能因為宿醉的影響，也可能是因為紮根在黎鏡身體裡的詛咒在不斷掙紮，他左手掌心裡的骨刺也開始生長，沒過多久便已經有了食指長度。

“哈、小佘同誌，不用再說了，哥哥隻是、隻是酒喝多了，有一點頭暈……我們、馬上回家，小家夥。”

結結巴巴的話語沒有回應，隻有從身後傳來的、愈發急促的呼吸聲昭示著“情況不妙”四個大字，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