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個問句,林晴冠卻讀出了陳述句的感覺,他已經不用再在乎對方,他也僅僅隻是用“旁觀者”的語氣,機械般的道出這些溢美之詞。
不過,楊麗卻看得出來,身側的少年好像還想再說些什麼,那些聽上去過於稀鬆平常的讚美並不是他的真心話。
但是說到底,這孩子也隻是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即便自己也曾對他產生過長輩看待幼童的好感,但現在,自己也已經泥菩薩過河,實在分身乏術——
“晴冠喜歡自己的媽媽嗎?如果可以有機會選擇自己的母親……你還會選賀歡女士,作為生下自己的人嗎?”
即便自己並不想再深究這小孩的家庭,但不知出於何種心態,冥冥之中,楊麗能感覺到,自己的大腦中,有個自己可能親近的“人”,正在期待這份問題的答案——
那個人是誰?“他”又到底想要乾些什麼?或者說,他想要對“林晴冠”乾些什麼?
沒要等楊麗思考出一個使自己信服的可能性,少年那不算清脆的笑聲便打斷了這雜亂的思緒:
“阿姨算是問道點子上啦,我會想要讓媽媽,成為自己的“媽媽”……嗎,聽上去其實還挺哲學的嘛,如果是我的話——”
“我想應該不會吧。”
雖然從先前林晴冠對於母親的描述中,楊麗就已經猜到了答案,不過在對方真真正正地將這句話親口道出時,她還是免不了一頓吃驚:
“為什麼?”
“嗯……唔姆唔姆,應該說,她可以做到很多很多事啦,她不應該因為家庭和孩子而分散掉那麼多注意力,她本來可以獲得更多的成就——”
“當一個丁克,或者說,當一個事業有成的單身女性,她會獲得更多的幸福,如果沒有我的話,她其實會過的更好,比阿姨和我想象的還要優秀、優秀……”
即便剪斷了自己與母親的聯係,即便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可在林晴冠承認,沒有自己,顧賀歡會過的更好這一事實的時候,一股莫名的酸楚仍然侵占了少年的內心:
“我其實也不想這樣想的,這是真的、真的哦……但這是事實嘛,我也沒有辦法否認啊,但是我依舊會活著,我也沒有崩潰啦,所以,跳過這個話題吧?”
“可以告訴我,小太陽這個小名的由來嘛?我想那孩子應該也會想知道的啦,相信我作為一個小孩子的直覺。”
“林晴冠”的故事,現在就此結束,那麼,應該繼續聽這些孩子的故事啦,就像自己過去所做的一樣。
而現在,嬰兒床旁邊的佘晴先生,也終於算是喂好了奶,五大三粗的男人鬆了口氣,四肢僵硬地走到兩人麵前,而在看到林晴冠的時候,這男的又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怎麼還有一個?我的手臂已經不能再被小孩子當枕頭,楊麗我們需要談談,你上哪裡又變出個這麼大的孩子?”
呃……我們的樣子有這麼像嗎?
本就有些煩躁的林晴冠啊,當即把一巴掌排在自己額頭上,他幾次想要開口,最後卻隻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
“那個……就是說,佘晴先生您好,我是林晴冠,你們隔壁住著的人家家裡的孩子,還有,再過三四年左右我就成年了,您可以放心,我!不是!嬰兒!”
可能是考慮到還沒有成為“兒童”的佘燼在場,林晴冠在“罵”出最後五個字時,他儘可能地壓低了聲音,而很湊巧,小家夥並沒有被驚醒。
聽到對方咬牙切齒的話後,佘晴先生也總算是恢複了工作時平靜且一絲不苟的模樣,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林晴冠的腦袋,雖然動作仍然有些僵硬,但比先前要好上不少:
“我記得隔壁鄰居家的孩子是個小姑娘,沒想到他們喜歡把孩子養成中性風……抱歉,叔叔不太會說話、就……請多見諒。”
“沒事的啦佘叔叔,就是說,一孕傻三年,可能也會影響丈夫的智商,當然,我也沒有說楊阿姨傻的意思,嘿嘿嘿……”
說老實話,在聽到“小姑娘”三個字的時候,林晴冠恨不得指著佘燼的鼻子問他到底給自己個什麼設定,但為了自己脆弱的聖母心,他隻是咬著牙,發出幾聲“傻笑”。
然而,可能真的被這家夥“一孕傻三年”的說法說中了,佘晴愣是沒有聽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反而還覺得這孩子挺好玩:
“嗐,你楊阿姨懷孕第三十四周的時候啊,真的跟個胖乎乎的小孩子一樣,走路都很困難,看的你佘叔叔心疼——噗咳。”
好吧,顯然不要在一個女人……或者說任何人的麵前,提起他或她過去的事情,而佘晴同誌顯然犯了這個大錯。
在他說到“胖乎乎”三個字的時候,楊女士的臉那叫一個黑的啊,而在“小孩子”脫口而出的時候,果不其然,一記肘擊就這樣命中了這男人的腹部——
一時間,場麵慘烈,看的林晴冠差點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彆聽你佘叔叔胡說八道,晴冠不是想聽小太陽的名字怎麼來的嗎?你佘叔叔馬上就給你解釋,佘晴同誌——”
本來的場麵就已經足夠可笑,而在楊麗的雙手按在她丈夫的肩膀上、對方險些一個站不穩跪在地上的時候,“噗嗤噗嗤”的笑聲更是源源不斷的從少年的口中溢出。
眼見著有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情商突然上線的佘晴當即一個單膝下跪,將楊女士的手握在掌中——
然後,他就意識到自己要“狗腿”的對象,啊並不是自己的妻子,接著佘同誌馬上站起了身,把手搭在林晴冠的肩膀上,而後深吸一口氣:
“小太陽啊,是你楊阿姨在確認懷孕的時候,就已經想出來的名字,她希望我和她的孩子啊,可以像個小太陽一樣溫暖周圍所有的人——”
“所以,他的名字定下來了,佘顧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