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你小子啊，為了找攬言那家夥，自己一個人到了這所謂的“羽枝鏡”裡頭？好家夥，那死丫頭一直神神叨叨的傳說居然成真了……”

一間並不算寬大的出租屋裡頭，林業禮簡單總結了一下當前的情況，他看向自己的小表弟，最後又使勁兒揉亂了林晴冠的頭發，語氣都不自覺地有些咬牙切齒。

試著想想，一個小孩子，一個甚至還沒有成年、沒上過高中的家夥，為了什麼連根據都沒有的“理想”，就這樣孤身一人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你小子啊！要我沒出現的話，你是不是還想再做什麼危險事兒啊？這些事應該交給專業人員處理……真的是，活到現在都算你命大好嗎！”

想到這裡，正式摘星者先生又氣不打一處來，緊緊抱住了林晴冠的身子，估計是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父親，他的聲音更是帶上了些許哽咽。

明明才過去幾年時間，這個記憶中的“小少爺”，身上已經多出了那樣濃重的硝煙與血液的腥味，就像是真真正正的經曆過戰爭一樣——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卻見到了這麼多、這麼多本就不該由他承受的東西，哈、為什麼這個世界，總是這麼糟糕？為什麼祂就是不肯讓人好過？

“不用擔心啦，業禮哥……其實，如果不是佘燼把你的一線因果和這段記憶連了起來，可能我也見不到你啦。”

“不過，請相信我，我真的特彆好，特彆特彆好——”

“不用見到林先生和顧女士，我真的特彆開心……開心到可以繼續記住這麼多人的痛苦，相信我啦。”

對於表哥的說辭，林晴冠也這樣給出了自己的回複，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又將手按在胸口，感受著自己這顆仍然在跳動的心臟——

第一聲，那是屬於周氏兄弟給予的、永遠不會停止的“饑餓”。

第二聲，那是禾萬秢用沒有痛覺的殘缺靈魂，用童年時期為數不多的溫暖，最後編織而成的“繁盛”。

第三聲，那是將其千萬的人，將近千萬的生命，以血液為墨，以生命為筆，以世界為白紙，最後在那座不被任何人記住的鏡花水月中，勾勒出一場血色的抗戰之詩——

“千萬人的思緒，千萬人的過去與痛苦，也許對於我曾經的父母來說，這可能還是太少了些。”

“他們一直在希望，希望我可以回應他們的期待，可以創作出一條，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更加燦爛的人生，這是天下每一個父母都奢求的事，我也知道。”

講到這裡，少年又一次露出了笑容，像是終於從鳥籠裡飛出的金絲雀，雖然已經對於生活感到麻木，甚至習慣了被囚禁於一片小小的世界——

但是，身為一個普通“生命”的本能，身為一個也曾向往過詩與遠方的“人”，卻不斷的趨勢著軀殼飛向藍天，飛向自己不曾接觸過的“未來”：

“我其實，也不覺得啦，不覺得父母束縛了我的自由，因為這條生命也是由他們給予的，但我也承認，我恨他們。”

因為這份恨意，少年習慣了把痛苦作為交易，習慣了將生活中的每一場“幸福”，都標好了需要支付的“不幸”。

因為這份恨意，他切割了三人之間的因果，更願意相信，在某個自己不曾知道的、沒有“林晴冠”存在的時空中，他們會過的更好——

因為恨，所以期待著，對方會因為沒有絆腳石的人生，最後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即便這份未來中沒有自己：

“我也能夠接受啦，因為我也知道，顧女士從來都不喜歡我，畢竟她可以因為一本小說，就這麼輕易的、簡單的切斷了與親生兒子的愛意……”

“這樣的人，在沒有絆腳石之後，也一定會過的更好吧？業禮哥呐，外麵的世界過去多久了？”

言儘於此，林晴冠又將令牌發卡取下，然後按於對方的手中，極其纖細、一觸即斷的紅線就這樣與表哥連接上，將過去自己所見到的一切傳輸進對方的記憶中——

少年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那種真正經曆過那些痛苦的人，他就是想讓彆人看到，自己也曾這樣絕望過、哭泣過，最後也依舊站了起來。

他想要彆人，想要那些與自己無關或者有過緣分的“生命”，會因為這些事情而覺得“林晴冠”這一存在值得被愛、被尊敬，或者最基本的，值得……

“我現在，值得被當成一個很厲害的、憑儘全力活下去的普通人了嘛？”

看著林業禮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臉色，少年的聲音已經開始發顫，他坐到一旁的床上，將食指抵在嘴邊，像是在通過這個動作去告訴對方一件事——

不用告訴其他人，也不準告訴其他人哦，因為：

“哥，你應該也知道的啦，魔法的恩惠啊，是隻要被世人知曉，就會消失的一乾二淨的東西。”

“曆史上那麼多由羽枝鏡造就的慘案……知曉了這一切的人，也就隻剩下我一個了，不是嘛？”

不用明說，林業禮也知道對方在說什麼，那場由石井風所造就的“戰爭”，那十二次由羽枝鏡為器材創造出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