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刻的佛龕，低眉慈目的神像，兩側的燭火依然靜靜地燃燒著，使得香氣愈發地濃鬱。一下子受到空氣的對流，金黃的帷帳掀起了一張供桌上的宣紙，我上前將它撿起，是一幅小楷心經。
“你信佛？我一直不知道。”沉默了幾秒，我看向她，她依然垂著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佛壇是去年才擺的。”
走進這間房，看見地上還擺著一個蒲團。將心經擺回那摞經文紙，隨手翻了幾下，還有些《七佛滅罪真言》，《解結咒》，《往生咒》什麼的。
“你求什麼？”我看向站在門口的她。
她回答我兩個字：“靜心。”
我當然不信。
將鎮紙好好地壓上後，我雙手合十拜了拜，帶上了房門。
她衝我笑了笑，問我：“想吃點什麼嗎？”
“你會做飯？”我有些奇怪。
“簡單的還是會的。”
看見冰箱裡僅剩的一點菜，我回答她：“那我要吃西紅柿雞蛋麵。”
她的廚藝實在不怎麼樣，從切菜的樣子就能看得出來。我為她打著下手，看著她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我在心裡默默偷笑，想著以後還是不能指望她做給我吃。
這個念頭一起，我忽然被自己想法中的“以後”兩個字嚇到了。
“哎，你還沒放油呢。”我趕忙製止她想要直接下西紅柿的動作。
“做麵條，還要放油？”她疑惑地望著我。
“嗯。不然就糊住了，因為西紅柿要先炒一炒。”我伸手幫她把油煙機打開。
“噢。”她倒了一些油，下鍋的時候油花迸發出巨大的劈啪聲，她問我：“做飯怎麼這麼嚇人。”
我從她手裡接過鍋鏟翻動了幾下，“下次炒西紅柿要記得把皮先燙掉噢，不然就會像剛才一樣爆。”
最後我做完了這兩碗麵條，和她一起安靜地吃完了。隨後，她站在我旁邊看著我洗碗：“明天我們去看電影吧？”
“我剛剛看見客廳碟片很多，你還有什麼其他想看的嗎？”我將最後一個碗衝淨。
“聽他們說，約會要去電影院……”
我想，儘管是在s市這樣的大城市，同性情侶還是相當打眼的……她之前一直生活在hk和uk，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
我打斷了她：“我們在家裡看吧，好嗎？《無間道》怎麼樣？”
“好呀。那我去找碟片，你待會過來哦。”她開心地離開了廚房。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絲抽打著碩大的窗戶，有點像煎雞蛋的聲音。窩在沙發裡，我把頭靠在她的肩窩，電視裡放著我最喜歡的電影。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晚上洗好澡，我穿了一件她以前的睡袍，當然會有些大，鬆鬆垮垮地垂著，能露出鎖骨，我隻能將肩帶的結係到最緊。
臥室裡，她開了一盞橘黃色的夜燈，正倚在枕頭上讀書，她的周身籠罩著一層溫暖的黃光。聽見我的腳步，掀開另一側的被子，我鑽了進去，感覺自己也被這份溫馨的色彩照耀著。
窗外的雨已經不像晚飯時下的那樣大了，跟隨著細密的霧氣撲撒在窗上，開出一小朵水花。我把頭湊到她旁邊一起看，還能嗅到沐浴乳留下的淡淡的佛手柑清香。她看的書我看不懂，不知道是哪種語言。
“困不困？”她把書合上問我。
“不是很困。”
“到學校熄燈的點了，那就聊聊天吧。”她將書在床頭擺好，“想要關燈嗎？”
“不想關燈。”
“我記得你說過有光睡不著？”她挑了挑左眉，我的確曾和笨兔子在企鵝上說過。
“還想看看你。”我乖巧地說出實話，燈下觀美人，她的輪廓顯得很是柔和。
她被我逗笑了，眼睛彎彎的，我覺得她這樣很像狐狸，再沒有平日的冷峻。
“這麼喜歡我？”
“你猜。”
“那你還喜歡什麼？番茄炒蛋？”她同我開玩笑。
我想了想回答她：“我好喜歡下雨天。”
“我發現了，好像下雨的時候你就會興奮一點。”
我不知道她說的興奮是指什麼，還是順著她的話說：“以前上學的時候，就不喜歡了。踩水塘總是會把鞋子搞濕，很麻煩。但是像這樣能在你旁邊聽一聽雨聲 ，什麼都不用擔心，會覺得很幸福。”
周銜攬住我，輕輕地一根一根捏著我的手指。“我上大學的時候，那裡倒是經常下雨，下次我們去住一段時間。”
“我不要，影響到出行，我就不喜歡了。”
“不會影響的，你想去哪裡我都開車送你。”她掰著我的無名指，有些癢癢的。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直勾勾盯著她。
“我對你哪裡好？”她啞然失笑，“你在企鵝上也是這麼說，我就以為你說的是沈榮昭了。”
“你就是最好！在廣城給我房子住，教我題目，還帶我出去玩。”我回憶著我們之間發生的事。
她輕聲問我：“你不怨我騙你？”
“我才不舍得怨你。但我確實很難過，你走了之後一個信息也不給我發，訂婚那天看見你我傷心得要死掉了。”一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我又感覺鼻子有點酸酸的。
“對不起，寶寶。”她低頭親了親我的眼角，“我以為……你肯定不願意見到我，我不知道。我不會讓你難過了。”
“我不相信你。總有一天，你對我也會沒興趣的，然後就把我甩了。就像你未婚夫一樣。”我回答她。
她嘴角勾起一個梨渦，繼續摸著我的小指：“我和沈榮峰那時是合作，所以才需要一個短暫、但是堅固的關係。訂婚是最簡單的方法，你不喜歡，就不會再有下次了。”
我很想和她說，不是這麼一回事。我所擔心的，兜兜轉轉還是那個字，愛。但我不願意開口，因為我從來對自己沒有自信。
她見我不說話，緩緩道：“我很想你。”
“真的嗎？”
“嗯。和你呆在一起，能讓我放鬆。你很懂事，做飯也很好吃。”
我眨了眨眼睛讓自己的眼淚不要這麼不爭氣地流下來，我對她說：“我願意給你做一輩子的飯。”
“那我也答應吃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