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學校請了長期事假,決定等喬坤能夠出院了再回s市,我實在放心不下就這樣放任媽媽一個人呆在香港。
我尚且不想在人前暴露我和周銜的關係,於是就依著媽媽的意思在喬家暫住一段時間。這是我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和我的媽媽住在一起。我不知道血脈相吸到底有沒有科學依據,但是我和媽媽的關係的確很快地親密了起來。每天下午,我都會陪著她去醫院看看那個男人,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叫他舅舅,畢竟我們壓根不是什麼親戚。
也許是媽媽每天黎明去寶蓮寺的禱告終於被佛祖聆聽到,在我搬到喬家的第三天,喬坤終於醒了。但是,醫生卻傳遞了一個巨大的噩耗給我們——他留下了非常嚴重的後遺症。
第七天,他已經出了icu,轉到特護病房。我跟著媽媽一起去了醫院,臨到門口,就聽見房間裡的一陣響動。
他頭朝下,撐在床邊欄杆裡,止不住地嘔吐。手臂無力地顫抖著,卻連一個彎腰的力度都已經承受不住。一名護士站在他身邊抓住他的肩膀,讓他不要就這樣倒下來,還有一位站在床前給他用盆接著,不大的臉盆裡已經存有一些內容物。儘管房間已經開了窗通風,但我站在門口,依然聞到了那一股有些酸的異味。
媽媽悄悄把我拉離大門,靠在牆邊,靜靜聽著裡麵的動靜。沒過多久,躁動的病房就已經漸漸平息了下來,一名護士端著盆出來,見到我們,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媽媽搖了搖頭示意她。
等到她走遠了,媽媽帶我進了病房。喬坤正躺在這張素淨的床上,麵色有些發白,看見我們,他輕輕露出一個微笑:“你們來了。”
我在門口搬了兩張椅子坐在床邊,“你感覺怎麼樣?”媽媽問他。
“我挺好的,應該很快就能出院了。”他麵色如常。
我低頭想著剛才在門口見到的情形,卻覺得他不太好。床側一個小小的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裡麵已經積蓄了液體,我忽然意識到它是什麼了。
距離手術後已經過了一周的時間,他竟然還在用尿袋。
“現在小姣陪著你,你不會孤單了。”他的眼神很是溫柔地望著媽媽。
“你放心吧,喬……叔叔。”我對他說,“我會好好照顧媽媽,您一定要趕快好起來。”
“我會的,謝謝你。”
媽媽和喬坤又聊了一會後,我們便起身告彆了。臨出門,我回頭望了一眼,看他的神情,似乎已經疲倦至極。
走到一樓,我看著那扇開著的窗戶,心想,他這樣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好呢?
從前隻是會去廟裡半天,那天以後,媽媽開始整天整天的呆在廟裡麵。家裡沒有人的時候,我對周銜的思念更甚,覺得自己心裡也空空了。第15天的夜裡,幾個家庭醫生與護工到了喬家,媽媽挑選了一名醫生、兩位護工,我的猜測沒有錯,他失禁了,現在的喬坤,可能算的上是殘疾人。
一天從病房出來,我們碰上周銜,她捧著一束黃黃的花去看喬坤。我覺得好開心,但媽媽在身邊,不能說些什麼,臨走時悄悄對她飛了個媚眼。
不知怎麼了,出了醫院,一直到車子上,媽媽都顯得很沉默。我隻是以為她擔心喬坤,沒有放在心上。
打開家門,身後一陣聲音傳來:“王姣,我有話要問你。”
“怎麼了,媽媽?”我有些奇怪,她從未稱呼我大名。
偌大的客廳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她上前一步,手指勾出我脖子上的項鏈。我的心忽然有些發寒,項鏈上掛著的,赫然是周銜送我的戒指。
“你和周銜,是什麼關係?”她問我。
我不知該怎麼解釋,一時啞然。
“你為什麼會和她有一樣的戒指?”
沉默了良久,我緩緩開口:“我們在談戀愛。”
“談戀愛?”她似乎聽見了什麼極其好笑的話語,促狹地發出一聲笑,“是她先問你的?”
“不,是我。”我直視著她的眼睛。
“小姣,你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留下這樣一句有些莫名的話,就上了樓。
知道不知道,又如何呢?現在跟她在一起,我很快樂,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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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管理公司。所以當喬虹把那一份股份轉讓合同擺在我的麵前時,我慌亂到不知該說什麼。
“我不要!”我把它推開,“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喬虹重新撿起那份紙,塞到我的手裡:“我本不想這麼早就讓你插手公司的事情,但事已至此,喬坤的位置不能一直空在那裡。”
我拉著她的袖子:“可是我還要上學,沒有時間來公司。”
“我會幫你退學,你以後留在香港上大學。”她吐出的話語有些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