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我的舌頭不自覺地翻滾著這兩個字,“周長樂得的什麼病?”
“心肌炎。”
“會遺傳嗎?”
電話裡沉默了一瞬,他回答我:“會。”
我掐斷了電話。一個人影正站在臥室門口,她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臉問:“怎麼哭了。”
我抱住她,這才發覺麵上一片冰涼。我被溫暖地包裹著,一片靜謐聲中,顯得心跳聲是尤為清晰,但我隻覺得恐怖,我說:“我們去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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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確是病了,在她自己都沒有注意的當口。心率不齊,就像是海平麵上的一角冰山,醫生也無法保證在其下所埋藏的病因是什麼。我們三點鐘趕到醫院,那裡十分嘈雜,出動了許多護士醫生為她忙前忙後,拍x光、做心電圖……我隻能無力地坐在冰冷的長椅上。
天色剛剛破曉的時候,她終於做完了所有檢查,她的助理對我說,她要我進去。我打開門看了她一眼,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戶安慰著她,她沐浴在聖潔的光輝裡,不減半分璀璨。她身邊依然站著兩名醫生,一時間,所有人都望著我。
熬了一夜,我的腦子卻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我說:“你好好休息,我再來看你。”
她微怔了一下,最後回答我:“你也是。”
終於回到家中,打開門,卻發現媽媽破天荒地沒有去燒香,而是坐在沙發上,圈子就這麼大,想來她已經知道了晚上發生的事。
“你怎麼樣?”她試探我。
“我一點事也沒有。”
她見我麵色如常,也不好再說什麼,我走過去輕輕抱了她一下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的確什麼事也沒有,有事的是周銜。我趴在床上,用力按住自己亂跳的心,我已經連一點設想的力氣也沒有了。
我當然沒能睡著,不知道就這樣趴了多久。忽然手機不停地在振動,我不想接,就放任它默默地嗡嗡響。
一連響了好幾分鐘後,信息提示音響起,好半晌我才有力氣去看一眼。
【沈榮昭:你在哪裡?】
【沈榮昭:左心房心衰】
我回複他:我下午來。
等我去到那,周銜還是像早晨一樣安靜地坐在那裡,穿著一身素淨的病號服,淡淡地向窗外遠眺。我最怕她這副了無掛礙樣子,讓我永遠琢磨不透。
聽見我的腳步,她收回目光,掀起眼皮撩了我一眼:“我的病,有點麻煩。”
“我早該發現的,上次吹笛子的時候,如果我在意一點……”,她停頓了很久,麵上無悲無喜:“我要去美國治病了。”
我咬住下唇,把到嘴的“我能陪著你嗎”咽了回去,我對她說:“你一定要好起來。”,我人生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會為你一直一直祈禱的。
她輕輕笑了一下,嘴唇透露著蒼白乾涸的色彩:“嗯。”
空氣凝滯了許久,好像有些什麼在暗湧。
“我們就這樣結束吧。”她開口說。
“你已經厭倦我了,對嗎。”我望著她的眼睛。
她沒有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我。
“我不會就這樣放過你的,周銜。”我握緊了她手側的床杆,俯視著她。學著記憶中她的模樣嘲弄地勾起嘴角,“你活著一天,我就一天都不會忘記你。是你先招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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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張著巨大的機翼,我仰著頭,看見那個潔白的、吵鬨的大物在天空留下一道雲似的尾巴。它慢慢變為一個小點,就這樣離開了,我酸澀的眼睛終於被允許眨了一下。
“你還太年輕,沒見過幾個精彩的人。容易被漂亮的皮囊吸引,等你有些閱曆、有些辨彆力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那不是愛。
也許你曾經崇拜過我,那也無可厚非,慕強隻是人作為動物的一種本能。多巴胺的分泌讓你產生了刺激的幻想,那就是你所以為的愛情。那麼脆弱,等待熱情消退,你再看我,就會發現我也不過這麼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