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疑惑：“是打錯了嗎？”

又是兩秒無言，細微的一聲清嗓。

“沒錯，是這個電話，抱歉。”

稀鬆平常的一句話，這回輪到葉霖默不作聲。

隔著電話，時隔兩年，他的聲音倒像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回響，將不多不少的情愫拉扯，然後歸於寂靜。

重逢的戲碼總是打得人措手不及。

要是對方多說些什麼客套話，多找些理由，再說賠償，金錢，保險，流程，甚至可以是不願意賠償的扯皮，葉霖會安心地覺得隻是聲音太像，是她驚弓之鳥，想太多。

可是兩方沉默，葉霖甚至聽到了聽筒那頭混合著呼吸的電流聲，靜得刺耳。

倒像是複現了舊日的默契。

葉霖呼吸間，言笑自若：“怎麼處理呢？”

“稍等一下，我就來。”

聽上去很平靜，像是在和陌生人說話，就該是對陌生人這樣說話。

葉霖緩慢吐氣，覺得車裡待著空氣不流通，給車窗投了條縫，道：“好的，我就在車這。”

完全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時機，再次遇見他。

葉霖翻下車頂遮陽板，望了一眼素麵朝天的自己，收斂起微怔的神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恰如其分的，適當的微笑。

不過十分鐘，車庫的一側出現身影，葉霖抬眼去看。

一前一後兩個人，後麵那人個子很高，暗色西裝更襯得挺拔，肩寬背闊，她看得真切。

走在前麵的男子望見葉霖的車，小跑過來，掛著笑敲了敲窗戶：“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不小心劃了你的車。”

葉霖沒去看後麵的人，麵朝這位男子客氣道：“沒事。”

司機念著如何處理，又再三慌忙道歉。

後來的男人走近，司機邊看手機邊說：“萬總，我去聯係保險公司。”

來人點頭，先是沉聲：“這可能信號會不好。”

司機頓了頓，低頭：“還行，信號有兩格。”

男人又道：“跟財務那邊也要說一聲。”

司機若有所思點頭，走遠才接通電話。

葉霖剛想開門，隔著窗戶，聽到他的聲音：“不用出來。”

兩人隔著一道車門，各自被逼在一個狹小空間中，無法避開。

隔著窗，萬長瀟不急不緩低頭，單膝蹲下，端詳車門的劃痕，伸手輕輕拂過：“沒有凹陷。”

葉霖降下半窗去看他，隻能看見利落的黑短發，深色西裝疊深色襯衫的後領，露出一截後頸。

心緒翻湧一瞬，但閉眼睜眼，她已經能簡單收回視線，佯裝雲淡風輕：“那就好。”

萬長瀟單膝蹲著，手肘撐膝向上望，四目相對。

他眉骨深邃，窄窄的雙眼皮，瞳色如墨，車庫昏暗中陰影投下，遮蔽眼眸，透著疏離。

他原本就是骨相更重的英俊，現在麵孔更成熟，神色更穩重了。

萬長瀟指腹觸到的那道擦痕，重新起身，瞥一眼副駕駛的花束，淡淡地道一聲：“耽誤你的時間了，抱歉。”

“我的名片。”錯開眼神，他從西裝內袋抽出名片，伸手遞向半開的車窗。

很淡的薄荷煙草味，一點苦艾氣息，不經意鑽進半開的車窗，轉瞬即逝。

葉霖一愣，她目光停在名片上，指尖鉗著做工精致的名片，萬長瀟的手修長而漂亮，袖口一顆鉑金的素麵袖扣，圓角方形，設計極為簡單。

這顆袖口眼熟，一瞬間就讓葉霖回憶起，當年它還放在黑色緞麵禮物盒中時，嶄新發亮的樣子。

葉霖目光滯留在那顆不起眼的袖扣上，抬眼，撞上萬長瀟的目光，才發覺他的眼神停留在她臉上。

車庫裡光線暗淡，遠處行車，蒼白的燈光掃過。

光過暗處，他眼下那顆黑色小痣，影影綽綽。

葉霖看清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湧上了一點水光，讓她心慌的懷念和期許，這人好像變了很多，但恍惚間又覺得眼神中的一切都沒有變。

大雪中熱戀，於萬物繁盛的夏季分彆。

分彆，不算愉快。

萬長瀟避開對視，還是一副鎮定麵孔，垂下眼。

“好久不見。”

沉默片刻。

葉霖才伸手，接過名片，語調平和，發笑：“是啊，好久不見。”

短短幾字，不過是故人重逢時，常會說的幾個字而已，毫無新意。

沒誰會細讀細聽，所以難以察覺其中微弱顫動。

兩人都是如此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