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很少做這樣的夢。
充滿溫情,一隻熱乎的毛絨黑白熊躡手躡腳圈住她,厚實的毛攏著她的臉,俯身裹著她睡覺,熱烘烘。
她就窩在這飄忽的片刻安穩中,直到鬨鐘不厭其煩地響著,節奏緊促,打破夢境。
醒來後第一件事,掀開蓋在頭上的被子,深呼吸,後背一層薄汗,手往身側摸空蕩蕩。
嘖,空窗期太久?
微弱的晨光從厚重的遮光窗簾透進,細細一線,艱難地破開這個昏沉的房間。
向上望,看不見朵朵雲團,因為整片天均是細密烏雲低垂。
錦城難得晴天,葉霖已經習慣了。
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完整周末,清醒後貪戀回籠覺,卻想睡也睡不著。
葉霖開火,煮了碗速凍水餃,香菇雞肉餡兒,一碟陳醋加了半截陽台掐下來的小米辣,三五下就吃完了。
洗好碗筷,葉霖處於一種突然有了大把時間,卻一時不知道用在哪裡的神遊狀態。
工作間隙瞄到的新電影,喜歡的博主強烈推薦的美食店,好評如潮的新發售遊戲,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都提不起興致。
她定定地看了會手機屏幕,翻了翻周末停息下來的工作群,上麵冒出來了那一則新聞。
視頻裡黑白相間的熊貓,握住翠綠竹子,吃得起勁兒,好像對換了個環境,沒有太多不適應。
她任由視頻循環播放,盯著屏幕看了一會,長舒口氣,抬頭關上手機。
輕微的焦躁,讓人心不靜。
出去隨便走走,勝過待在家裡無所事事。
葉霖看一眼空茶幾桌麵,從記憶裡翻出了許久沒去過的插花課,準備剪一上午的花。
插花老師說話溫溫柔柔,用的花材也顯得溫柔,大團輕盈蓬鬆的蕾絲托著粉橘洋牡丹。
葉霖看了看,又試著在自己的花束邊上比劃小蒼蘭,結著綠花苞,小巧精致。
“小巧漂亮,寓意也好呢。”插花老師緩步走過來,托腮笑。
葉霖不解,問:“花語嗎,是什麼?”
“愛意呀,純潔,又濃烈的愛意,送給戀人正合適。”插花老師輕聲說。
一旁的女生聽了開玩笑道:“那我隻能送自己了,自戀。”
葉霖也跟著笑,低頭靜默了一瞬,修剪花枝,將小蒼蘭鑲入花泥。
插花課比起正經的課程,更像是順帶擺弄新鮮花草的茶話會,和其他人閒聊幾句不痛不癢的時事新聞,周末好去處。
偶爾會有八卦,但過於隱私的一概不過問,聽個新鮮,一上午就過去了,倒是很適合需要輕度社交卻不願意投入過多自我的人。
洗完手,在等待插花老師最後幫忙包裝的時間,葉霖翻著點評軟件,準備獨自找一家火鍋,吃一頓辣的,出出汗,心情自然就好了。
火鍋還沒找到,助理電話先來了,說是有文件交接,急需她的簽字。
那頭助理是打擾休息的歉意,可葉霖在這一刻居然有種找到事做,可以沒時間焦慮的詭異安心感。
以前怎麼沒覺得自己有工作狂的自虐潛質。
“行,我開車去那邊大概二十分鐘,讓他們等我。”葉霖拿上插花老師幫忙簡單包裝好的花束。
春意馥鬱的花束放在副駕駛,葉霖匆匆開車去公司園區。
周末的交通稍微有些滯澀,葉霖晚了一會,但好在對方也知道是自己的工作失誤,讓她不得已再周末臨時來簽字,態度放得低。
解決完懸心的事,對接的人道歉:“待會那邊還有新園區的會要開,那我就不送你了啊,今天麻煩你了。”
葉霖淡淡道:“客氣,您忙。”
她沿著原路返回,頓瑞醫療的園區占地麵積大,地下停車場自然也大,她繞了一圈感覺比平時暗一些。
抬頭是一排燈熄,從電梯出來的這一小段路昏暗,葉霖發消息給園區管理說了這件事。
幽幽的屏幕弱光,映在她臉上。
胡亂地彆上耳旁碎發,呼吸間,地下車庫發潮的空氣,讓她不自在地揉了揉發癢的鼻尖。
好不容易找到了車,走進剛要開車門,她低頭一眼,隻覺得太陽穴突突,車門一條細細的擦掛痕跡。
葉霖彎腰打燈看了,所幸門上隻是刮花了一道窄漆,沒有凹陷。
但是送去補漆占用休息時間,比地下室濕悶的黴味還讓人煩躁。
她的車窗上貼著一張淺藍色的紙簽,上寫:“不小心刮花了您副駕駛的門,因有急事,先走一步,留下聯係方式。”
下麵一串電話號碼,字跡潦草。
葉霖坐進車,花束悶在車裡太久,馥鬱到有些膩,她先撥開通風,再撥通了這通電話。
聽筒暫默,隨後撥通,傳來幾聲均勻提示音,結果無人接聽。
不會是假信息吧,葉霖抬頭看車庫,有監控在閃燈,她安心兩分。
公司車庫裡這麼明顯的監控,應該不會有人試圖肇事逃逸,還虛晃一槍留個假消息。
還沒等她繼續發散下去,手機一震,方才未撥通的號碼打了回來。
葉霖接通,先確認沒找錯人:“你好,今天在車庫裡留的紙條是這個號碼吧?”
對麵輕微聲響後,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