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長瀟目光從菜單,移到她含著笑意的雙眸,沒出聲側眸望一眼說話的學生。
一個學生瞬間不好意思臉通紅,手肘直戳還在說話的同伴,噓聲:“人家聽見了,閉嘴閉嘴。”
另一個學生餘光撇過來,非常難為情:“啊,叔叔,對不起,不好意思!”
葉霖聞言憋笑,視線放在萬長瀟臉上,深廓濃顏,骨相多與皮相的臉,帶點攻擊性的直白俊氣。
這麼快就要被高中生叫叔叔了嗎。
萬長瀟眉頭都沒動一下,安然接受了這個稱呼,視線回落:“沒事。”
葉霖輕咳清嗓,瞄一眼小店牆壁張貼的價格表:“老板來一份豆湯麵,加魚片,不要蔥花。”
老板娘笑吟吟:“要幾兩的?”
葉霖:“二兩。”
萬長瀟接話:“要一份一樣的。”
老板娘:“行,還要其他的嗎?”
葉霖轉頭看冰櫃裡的碼得整整齊齊的酒瓶子,還沒開口。
萬長瀟看她,先說:“不用了就這些,謝謝。”
“那行,等等啊。”
老板聞言進廚房,灶台的火燃起來。
老板娘邊收桌子搭話問:“這麼晚才下班啊,我女兒和你感覺差不多大,最近也是下班好晚。你們在哪裡上班的?”
葉霖微笑:“就在這附近的寫字樓。”
萬長瀟抬眼,頓瑞醫療總部可不再這附近,他默不作聲抽兩張紙,把桌上水痕抹去,
老板娘收起抹布,倚過來:“那你們是做什麼的?一個月大概能拿多少啊,哪個大學畢業的呀?”
葉霖笑:“就坐辦公室敲敲鍵盤,還能掙多少,就那麼多吧。”
說了一堆,等於什麼也沒說,老板娘閒聊幾句後,從葉霖這一桌移到隔壁中學生那一桌,開始新一輪的聊天。
老板娘端著碗過來,兩碗奶白醇香的豆湯麵上桌,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萬長瀟猶豫措辭:“你一直像今天這樣?為什麼不照顧好自己。”
葉霖平淡:“偶爾,平時挺好的。”
萬長瀟手收緊,莫名一句:“你總這樣。”
不知道是真話還是假話。
“你也學會話說一半留一半了。”
葉霖從一旁盒子裡抽出一雙筷子,捏著醋瓶倒了一圈。
萬長瀟微怔,低聲道:“抱歉。”
葉霖奇怪地看他一眼:“又不是什麼壞事,乾嘛道歉。”
桌麵靜下來,隻有筷子碰碗的輕微響聲,葉霖挽起頭發自在地吃麵:“待會我自己打車回去,”
萬長瀟瞄一眼腕上電子表:“我送你。”
葉霖看他平靜的表情,心裡癢,一團規整的毛線球,引誘人挑出線頭。
嘴裡魚片嫩滑,舌尖一頂就碎掉,混著豆子香氣的白湯,她連吃兩口,熱騰騰的湯麵下肚暖胃。
總算是安撫下胃的不適感,葉霖嘀咕道:“怎麼老想是送我回家?”
萬長瀟正經:“太晚了不安全。”
葉霖緩緩挑麵,輕吹一口送入嘴:“好理由,那好吧。”
兩人上車後,萬長瀟的車開得很平穩,葉霖上車後,暖湯下肚催人犯困,她托腮垂頭,不一會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等到了葉霖小區門口,她的意識才漸漸回籠,車已經停穩,有一道視線如有實質掃過她,葉霖保持呼吸均勻緩慢。
車鑰匙擰動,金屬相碰的細微聲響,下一秒發動機熄了火。
車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狹窄的空間裡,輕微的舉動也會很明顯,逐漸靠近的體溫,屬於萬長瀟的呼吸,熱氣掃過葉霖耳旁,有些癢。
葉霖半撩眼,側頭對上眼神微動的萬長瀟。
萬長瀟有唇珠,抿嘴時唇珠下陷,下唇相觸,不是薄唇,帶著些勾人的味道,這得靠近才能細細看清。
她反手摸了摸他的領帶,食指尖一挑,領帶被勾出來一節,拱成一個弧度,上麵鎖鏈式的花紋在昏暗中模糊不清。
“怎麼換了袖扣不換領帶,這條質量這麼好嗎,這麼多年不起球。”
兩人第一次不可收場的吵架前,葉霖送了一條這樣花紋的領帶。
“哢塔”一聲,在車中很突兀。
萬長瀟低頭,按下安全帶卡扣:“新的,不是原來那條。”
但款式一模一樣。
“這花色很漂亮。”葉霖鬆開手,扯了下安全帶跨帶,側身開門下車,大衣脫下放在副駕駛座上。
她站定,車門關到一半。
“葉霖。”
萬長瀟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半躬著身,眼下小痣在車內的昏暗中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他的領帶從西裝外套的領裡支出來半截,不規整,好似慌亂。
葉霖停住,抿著笑問他:“怎麼了。”
萬長瀟把大衣遞過來:“你先穿著,彆著涼。”
葉霖接過,抱著大衣,“那我什麼時候還給你?”
萬長瀟從車內仰視她:“總有機會的,對嗎?”
葉霖俯視他。
他的眼睛,乍看像是濃霧裹挾的淡漠,野獸捕獵時候凶狠,但是眨眼間,就是一眼望穿的澄澈。
看愛自己的人,看他那雙眼睛,如望淺水之盤,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