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到小區門口的時候，萬長瀟的車已經到了，在外麵等她。

葉霖帶著他進了停車場，她坐在駕駛座裡，看見萬長瀟的車正在停進相鄰車位。

半落下車窗，萬長瀟暗色薄衛衣挽上，手腕帶了隻銀色機械表，單手搭著方向盤，食指微點，手背青筋浮動。

他歪頭看後視鏡，側臉線條淩厲，車廂內的頂光照著耳廓，耳垂有些薄，透著點血色。

葉霖弓腰把副駕駛的魚給帶上，這可是今天的主角。

剛站出車門，葉霖後知後覺想起重要的事情，隔著車道：“我家廚房挺空的，還得去趟超市吧。”

萬長瀟從後備箱露出臉，一陣塑料袋的聲響，他提出來兩大袋東西，單手合上後備箱，手裡的袋子向上微微舉了一下。

“所有東西都買好了。”

“所有？”

葉霖輕笑：“準備挺充分，走吧。”

葉霖摁下指紋鎖開門，聽見解鎖的聲音，才終於有了她邀請萬長瀟踏入私人空間的實感，和在酒店的感覺還是不太一樣。

葉霖側頭去望萬長瀟，試圖讀到些表情，可是萬長瀟沒和她對視，目光停在空中，不知道在看哪裡。

葉霖按下門把手，門開了但是沒推進去：“抱歉，可以等我幾分鐘嗎？”

萬長瀟怔了一下，垂目道，“當然。”

乳白大理石光潔，被擦得蹭亮，亮麵的玻璃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

葉霖說完這句話，推門的動作也停了一下。

以前葉霖還在讀碩的時候，有一年的一月下半，東京被大量冷流雲淹沒，陷入極其凶猛的持續暴雪。

傍晚突如其來的大雪，東京電車全線停擺。

萬長瀟回不了家，第一次去葉霖的小公寓時，兩人也是同樣的台詞。

不過那時候，葉父為了不讓她嬌生慣養，學費和生活費硬是一點沒給，全靠葉霖自己掙，租的公寓當然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一層就她一個人，電梯入戶。

葉霖不好意思讓萬長瀟孤零零站在門外走廊，兩人擠進葉霖公寓的狹小玄關，呼吸帶出的微小氣流，格外明顯。

思緒回籠過來，葉霖回看萬長瀟一眼。

葉霖推開自家家門，環視一圈，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因為葉霖不喜歡和人共住，沒有請過住家的家政，一直聘用的家政阿姨隔兩天來打掃，很專業負責，處處一塵不染，歸納整齊。

葉霖回到玄關處，拿出一雙客用的室內拖鞋，把門徹底打開，“進來吧。”

萬長瀟進門就提著購物袋進了廚房。

葉霖家的廚房很乾淨，冰箱裡也很乾淨，除了酒，水果，氣泡水和幾種奶酪，彆的什麼也沒有。

葉霖看著萬長瀟熟稔地整理她的冰箱，猶豫一下，倚在廚房門框邊說：“我去洗個澡。”

說起來真是漫長的一天，一大早就去接機，心血來潮地去漁場釣了大半天的魚。

她指了指客廳一側的吧台式餐桌：“要喝點什麼嗎？”

飲水機，小冰箱，茶葉罐和咖啡機，形狀顏色不一的玻璃杯。

“我自己來，你去吧。”

萬長瀟側臉看她一眼，埋頭在抽屜裡找倒剪刀，剪開魚袋，兩條魚還很活蹦亂跳。

葉霖衝了個熱水澡，套上件及小腿肚的睡裙，又穿了件寬鬆版型的無帽衛衣。

她擦著頭發往廚房走，還沒走到就先嗅到了魚肉的鮮味，略帶辛辣的薑味，廚房裡一聲鍋蓋相碰的細微聲響。

葉霖望進廚房，看見燃氣藍色火苗上架好了鑄鐵鍋，氣孔絲絲冒著汽，魚袋已經被扔進垃圾箱。

萬長瀟身影高大，黑色圍裙的帶子向後勒住他的腰，勾勒他的緊實身材，肌肉勻稱不會誇張，包裹在褲子裡的臀腿比例漂亮，小腿也筆直。

葉霖安靜地上下欣賞兩分鐘，不自覺摸下耳垂，心中糾結如同鍋中翻騰起的泡泡。

萬長瀟在水池邊上撩衣袖，袖口被水跡濡濕，他手上還沾著水珠，隻好側頭去尋紙巾。

葉霖呼出一口氣，手裡的毛巾搭在頸肩，走近伸手，“我來吧。”

萬長瀟側過身來，垂目看她，默然把手伸過來。

葉霖抬手，勾著他的袖口往上。

她好似無意地問：“念雨跟家裡說和我們一起去釣魚的？”

萬長瀟：“就發了張釣魚的座位照片，拍到了一點，沒說和誰。”

但他一眼就知道是誰。

葉霖抬眼，對方目光落在水槽裡，她把袖子卷至肘部下方，展露出萬長瀟堅實的手臂，肌肉有些緊繃。

一隻挽好，不需要葉霖多說，萬長瀟轉身正向麵朝葉霖，腰胯微靠在台沿，將另一隻手臂靠近。

隻不過是挽袖子的簡單動作，透著一種過往的默契。

葉霖斂下目光：“你這個說法，很容易讓人誤會。”

萬長瀟站直，手臂跟著動，兩人小臂肌膚相觸，葉霖下意識抬頭看他，兩人的眼神在這一瞬間交彙。

萬長瀟：“……你會誤會嗎？”

“可能會吧。”

葉霖錯開對視，移開目光向下，突然停下。

今天萬長瀟很日常休閒的裝扮，一件布料不厚的柔軟衛衣，領口間露出半截鉑金項鏈，極其簡約一條鏈子，閃著金屬冷光，下端隱匿入領口。

一個圓環的墜子，因為他呼吸時起伏的胸膛，微微凸顯。

是一枚戒指。

葉霖頓時移開目光，利落地把袖子挽好，轉頭那毛巾搭在鍋蓋上問：“大概還要多久，我能看看嗎？”

萬長瀟沒有察覺，回身把水槽中的瓷碗衝洗乾淨，道：“再煨二十分鐘吧，小心蒸汽燙，我來開。”

葉霖讓開位置，萬長瀟拎起鍋蓋，鍋中蒸汽四散，奶白的魚湯咕嚕冒著小泡，薄筍片，火腿絲，整根蔥團成結沒在湯裡麵。

蔥薑黃酒增香去魚腥，熱騰騰的鹹香，鮮味撲鼻。

晚飯葉霖吃的也不少，現在覺得又有點餓了。

萬長瀟把蔥段從湯裡撈出來，“隻是去腥，待會不加蔥花。”

葉霖瞥他一眼，道：“嗯，謝謝。”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了話。

廚房裡隻有魚湯微微沸騰的聲響，

萬長瀟久久不說話，緩緩拿起湯勺，用湯勺背麵輕輕推了一下湯裡的魚，開口：“你……”

“你的衣服。”

葉霖瞄見萬長瀟衛衣下擺，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台麵邊緣的撒漏出來的湯浸濕，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