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長瀟後知後覺低頭，淺灰的布料上一片黏膩湯漬，他提一下衛衣下擺。
葉霖掃了一眼他半露的腰腹，轉身徑直向廚房外走去，道：“脫下來吧，我給你拿件新的穿。”
湯勺重重地碾了一下，魚肉被弄碎散開。
一聲金屬碰撞聲，湯冒泡的聲音被籠罩住，變得悶悶的。
葉霖小臂被萬長瀟抓住，不讓她走。
她側身回瞥，眼神帶點莫名其妙。
萬長瀟立刻鬆開她的手臂，沉寂的眉眼倏地泛起微小漣漪。
“我能穿的……誰的衣服？”
葉霖一時語塞，走出廚房：“我的，還能是誰的。”
葉霖從衣櫃裡翻出一件墨藍色無帽衛衣，簡單的幾何圖案，原本是買來當居家服穿的。
她抱著衣服走到客廳，“寬鬆版型你應該勉強穿得下，剛新買的……”
客廳裡，萬長瀟扯了一把身上的衛衣，雙手抓著領口，上扯把衣服脫了。
修長的身軀沒了布料遮擋，展示得直白大方，結實有力的肌肉線條流暢，充滿力量但肌理並不誇張。
下一刻，萬長瀟英俊的臉從衣服裡顯露，他黑眸望過來，一條項鏈落回鎖骨間，圓環墜子泛著冷光。
葉霖把衛衣遞給他，目光在那枚戒指上短暫停留一下。
簡單的鉑金戒指，尺寸是男戒。
說來很奇怪，葉霖離得不算太近，但是她能輕而易舉地看清那枚戒指上的紋路，很簡約的紋路。
和她偷偷扔掉的那一枚女戒，一樣的紋路。
葉霖側頭，不再去看項鏈，目光向下是萬長瀟的腹肌，腹部線條好像感受到審視，顫抖著收緊一下。
她沒把衛衣遞過去，問：“你買東西了嗎？”
萬長瀟手裡的衛衣團了團，立刻明白她說什麼，停頓一下：“沒買。”
葉霖：“不是說都買好了嗎？”
萬長瀟不做聲，呼吸沉了一下，墨黑的眼睛盯著葉霖，低聲：“隻買了食材。”
葉霖避開他的目光，嘖一聲，衛衣按在他胸膛：“沒買？沒買就先把衣服穿上吧。”
她坐到沙發裡去，整個人窩在色彩搭配和諧的幾個柔軟抱枕中，開了屏幕在挑電影，沒再去看萬長瀟。
隻能聽見身後的人佇立一會，然後腳步聲離開，進了衛生間，水流聲音蓋住其他一切聲響。
葉霖偏頭去看了一眼，沒看見他在做什麼，回看屏幕，翻了一頁又一頁電影，卻沒什麼讓她提起興趣打開的新電影。
萬長瀟走到她身前，完完全全遮住沙發裡的葉霖。
葉霖抿一下嘴唇：“還不穿？”
萬長瀟垂眼看她，扯了張紙巾擦了下嘴角水痕，燈光籠罩在他背麵，葉霖也被他的影子罩住。
葉霖仰頭，直視他：“擋住我了。”
萬長瀟附身，葉霖被拉著手，捂住他的口鼻，滾燙的鼻息從葉霖指間穿過，掌心是柔軟的唇舌。
萬長瀟的手更有力量，骨骼感更重，看似更適合有力的鉗住葉霖，然後手背青筋浮動，不讓人離開。
他的手隻是虛握，更像是引導葉霖去拿什麼東西。
葉霖有些訝異，但是很快笑一下，手指收緊，摸到他的下顎，手指微微用力，指腹按住他的臉頰。
萬長瀟從來不蓄須，下顎和臉頰都很乾淨不紮人，也不會磨紅脆弱的皮膚。
葉霖瞥下地麵提醒：“你衣服掉地上了。”
萬長瀟半跪下，手去夠衛衣。
……
萬長瀟甘願俯首為她沉淪，他始終覺得是葉霖抓住了真實世界，他抓住了真實的葉霖，得以瞥見她的堅定強大下最後一點柔軟的心。
他就依附在葉霖那一點點的心上，習得真正愛人的能力，他也隻願意和她一起習得。
會有點生長的陣痛，但萬長瀟終於從完美愛的模版中掙脫出來，明白愛的概念是一種具有迷幻性質的，空洞而無法言喻的虛殼。
每個人旁觀的，可以模仿的，學習到的，他人的相愛模式，都不過是在描摹這個殼。
即使這份模式來自於最初的家庭，他也不能照抄所謂的完美參考。
葉霖指尖劃過萬長瀟的耳廓，用力抓住他的頭發。
萬長瀟任由她手上施力，鼻尖前碾。
他忙中歎息，人終究還是得找到自己的那一份愛，否則他會在無儘無休的，虛無中墜落。
不過，他可以向下，但是葉霖不可以，葉霖要往上走，一直向上。
萬長瀟不顧葉霖死拽著他短發的手，他抬起頭，墨黑的眼睛眼角微紅，注視一會葉霖。
葉霖吐息，踢了一下他肩膀，他繼續去夠。
萬長瀟很久沒有這樣了。
他真的很想要葉霖的壞笑，最好肆意橫行，最好為他失控，最好能在他身上留下齒痕，留下痕跡，他如此渴望，渴望她。
葉霖要他凶狠，他就凶狠，要他溫柔，他就溫柔。
但歸根結底，萬長瀟要的是，葉霖要他。
萬長瀟心中翻江倒海，愉悅葉霖的愉悅在腦海中拔得頭籌。
葉霖陷在沙發裡，視線下落放在萬長瀟臉上，輕輕地撥弄一下他額前的碎發，摸過他憋紅的眼角，指尖沾上些許濕潤。
葉霖心裡軟一下，彎腰捧著他的臉：“怎麼哭了？”
“沒什麼。”
萬長瀟避開，抹了把臉上淚、水，他站起身來，穿上她的衛衣，扯了下身上衛衣的下擺，這件衛衣在葉霖身上鬆鬆垮垮能當睡裙穿。
他穿上正好，甚至有些緊繃。
扭身時，胸膛起伏，腰腹線條，都顯出點說不清楚的線條輪廓。
葉霖沉默地看他起身，目光靜了很多。
萬長瀟弓腰把自己弄臟的衛衣從地上撿起來，偏頭看向廚房。
他喉結空咽一下，輕聲道：“湯好了，喝湯吧。”
葉霖從洗手間出來後，接過瓷碗。
她小口喝魚湯，胃裡暖起來，五臟六腑被妥帖熨燙，卻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