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滋不是藝術品，”道森笑著搖搖頭，視線卻一直沒離開過人偶：“這是我女兒厘蒂的娃娃，幾年前她去了伯錫亞念服裝設計，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我非常想念她。服裝店賺不賺錢倒是次要的，我隻是想在她回來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隻是簡簡單單幾句話。手邊紅茶在散發芬芳，櫃上的燭台火光朦朧，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把他們帶入了對老人回憶的想象。

世瑪默默放下捂住鼻子的手，輕抿了一口杯子裡的茶。

“對了先生，你剛才說你需要假發？”道森很突然地站起身，走向裡間，接著裡麵傳來不停翻找東西的聲音：“請問是哪位要戴的？”

樊佐一邊看著世瑪一邊笑，少年隻好一臉不情願地回答：“是我。”

天知道事情怎麼忽然就到了這步田地，在尤彌爾的地盤上販賣他的盜版神像，這難道就是褻瀆神靈的報應？！原本隻是想靠（歪門邪道的）本事賺點錢，不知怎麼就惹上了那群要命的獵鷹，被追著跑了六條街不說，還被一麵牆撞得七葷八素，摔得死去活來，接著被一場大雨凍得要死，不僅受了風寒破了相，現在——

世瑪瞪著鏡子裡一頭小雞黃色長發的自己，幾乎要噴出火來。

——居然連尊嚴都搭上了！！

“怎麼樣，很可愛吧？”道森大叔依舊笑得陽光燦爛：“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適合這種顏色。啊，這位先生，你覺得如何呢？”

樊佐不說話，將世瑪往自己的懷裡拉，但在還沒接觸到胸膛的時候就停住了。他順著手勢幫世瑪整理背後的頭發，淡笑道：“很適合你。”

少年沒注意到他這奇怪的舉動，但看他的笑絕對不是諷刺，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由感而發脫口而出真真切切的讚揚。

——真是一點也不想接受這種讚揚啊！！！

“有……有沒有其他的？”不過表麵上他還是儘力把自己克製住了，很平靜地打算把這頂該死的假發從頭上取下來：“我覺得這顏色，還有這長度……”

“不，不，它非常適合你。”道森按住他的手，篤定地說：“你覺得看上去奇怪，那是因為你這身完全不搭調的衣服。”

“還要配衣服？！”

店主用溫和地笑容肯定了他的話。

結果世瑪就連同一團巨大的衣服被塞到了更衣室裡。

半個小時後，他被連拖帶拽地請出了更衣室。樊佐看到他時，眼睛睜得大大的，在不知覺間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滾燙的紅茶。

乖巧服帖的鵝黃色長發披在腰際，貼身的卡其色薄呢短衫套在純白色的筒裙外麵，胸部收緊的蕾絲勾勒出玲瓏的腰部曲線，腳下穿著一雙深褐色蝴蝶結長筒皮靴。

“好可愛，你看上去像個胸部還沒發育完全的青澀貴族小姐。”道森先生表現出對自己作品非常大的滿意，他一邊不停地前後打量，一邊開心地對手裡抱著的莉滋說：“爸爸真的很厲害，把這位小姐打扮得簡直像你一樣乖巧。”

此時這位“乖巧”的“小姐”正頂著一張通紅的臉僵立在屋子中央，他顯然非常在意那句“胸部沒發育完全的青澀貴族小姐”。他是男的不是貴族小姐，更不需要加一個“青澀”的前綴，最重要的是他（的胸部）為什麼需要發育啊！男人是不需要胸部的吧！！

“敦得好闊賴（真的好可愛）！”樊佐看著他雙目放光，但嘴裡卻似乎被燙起了泡。

——那麼就請麻煩你節省一點讚揚的話吧！！

“你這裡麵穿著什麼？”道森忽然注意到了他裙子上不自然的褶皺，果斷地伸手撩開裙子，接著失態地大叫一聲：“你居然沒脫你的短褲！你居然在裙子裡麵穿格紋短褲！”

“打死我也不會脫的！”在對精神和尊嚴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下，世瑪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他一邊死死拉著被掀起的裙子（為什麼要拉裙子……），一邊按住那隻拽著短褲的手：“快點放開！你這個怪大叔！人偶狂！”

“在我的作品裡絕對不允許出現一點點不完美的地方！給我脫了！”

“絕對不脫！誓死不脫！！”

這看上去是一副怪大叔欺負蘿莉的景象，不過從世瑪那瘋狂蹬動著的腿，和一臉破釜沉舟的氣勢來看，無論如何都是怪大叔占了下風。

此時最難做的還是樊佐，他既覺得這一身衣服沒什麼不好（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優秀），但是又得顧及小主人的麵子問題，一來一回不知該幫誰。不過最重要的問題是他燙了泡的舌頭非常痛，索性以此為借口坐在一邊，含著薄荷糖充當觀戰的一方。

戰鬥結束，蘿莉，勝。

“鬨劇到此為止了，我絕對不會把錢花在這種東西上。”世瑪麵色鐵青地提褲子，順手把那身裙子扒了下來。他光著上身，用力吸了吸鼻涕：“樊佐，我們走。”

就在他剛剛抓起鬥篷披在身上時，聽到老人的聲音帶著笑意從身後傳來：“外麵都是警官，你們這副模樣能走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