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詩卿依著陳曉曉給的地址前來赴約。服務員引領她去包間,經過大廳時,每台桌子上成排的餐具,沙發卡座的風格極不統一,都有色彩明豔的編織花紋的靠墊。
穿過長長走廊,轉過拐角,沒走幾步遠,服務員說到了。來到門邊,李詩卿往裡一看:藤編的吊燈,四方桌上鋪設著桌旗,燭台,餐盤。透過巨大的窗戶玻璃,俯瞰遠處的城市地標建築-但今晚有燈光秀,皓月當空的夜晚,參差錯落的現代化大樓,各式各樣的精美圖案投射在其玻璃幕牆上,璀璨無比。
服務員人一走。李詩卿直接打回原形,癱坐在凳子上,她掌心濕漉,這是她緊張過度會止不住的出汗,歎了會口氣,距離七點還有段時間,她從包裡掏出便攜的小鏡子,掀蓋定睛一看,化“醜妝”的效果,時間快,並且無技術難度:臉塗厚粉,兩側臉頰至太陽穴,刷上一層的陰影粉。紮兩條麻花辮,表情木訥,毫無神采。
覷著時間,方暢開車過來,很快便抵達目的地。在他伸手去拉門把手之前,深深吸口氣,穩定一下情緒。
準備好了,門咣一聲完全打開了,四目乍一對上。方暢皺著眉頭,不知怎地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是走錯房間了。
李詩卿看著他把門關上,一頭霧水,不到一秒他又將房間的門敞開。
方暢再三確認,沒走錯房,這眼前的女人應該就是陳曉曉,但是橫看豎看:相貌有點出入不說,打扮老成簡素,牌子是阿瑪尼,穿在她身上一點都不顯露矜貴。
李詩卿反應還算快了,緊張地看著他,聲若蚊蠅,介紹自己就是陳曉曉。
方暢不喜歡這類型的女人,他一個有型又有款的男人,正因為自命風流倜儻,閱女無數受儘了追捧,但也不是什麼女的他都撩逗。比如眼前長這副模樣的,他定然是避而遠之,要是好死不死被她相中了,死纏爛打怎麼辦?
他撇著嘴角算是打了聲招呼,一就座,服務員進來給客人點菜下單,端了杯檸檬水,放在方暢麵前。
本就不是單純來吃飯那麼簡單,方暢不看菜單,隨便點。李詩卿若有所思,頃刻間眼睛閃著微光。服務員在一邊等著,問她想點什麼。她才翻開菜單,上麵菜品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看著都很好吃的樣子。但是她還有任務在身,不能受外來因素影響,敷衍點了兩道。
服務員收走菜單,隨手關上門。
進入死一般沉寂,誰也不敢貿然先開口。
李詩卿覺得口渴了,先喝點水緩解一下。她麵前同樣放了一杯檸檬水,端起杯子才啜一口。
方暢毫不掩飾身上那股浪蕩不羈的作派,也是混跡多年,就算誇大來表演也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反倒是一招一式,駕輕就熟。他輕佻地笑道:“想不到你變化挺大,記得你小時候可沒少欺負弱小,囂張跋扈,像個大姐頭,走到哪彆的小朋友都躲著不敢跟你玩。”
李詩卿聽得一愣一愣的,明知對方說的不是自己,還是會莫名其妙地對號入座。在這時她的頭腦嗡嗡地響,禁不住汗顏。接下來一句話從自己嘴裡不由自主地吐出來:“我以前是不是也有欺負過你?”
方暢險些沒跳起來拍桌。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直截了當地說:“欺負我的事可多了,小的時候,搶我玩具,還要我扮馬給你騎,做錯事讓我替你頂包,不依你,就仗著自己手勁大,嗓門大先把人打哭……”
本來嘛,往事不再提。尤其是這種失臉麵又掃興的糗事,方暢說到最後,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稍稍尷尬,他乾咳一聲,點到為止。
李詩卿當即就啞了,默默低下頭,心道:哇塞,曉曉你真不簡單,怪不得花重金雇她過來,原來你們之間有這麼大的淵源,一股腦都是疑問要不是怕露底了,她還真想找他問清楚,和曉曉認識十餘年來,未曾在她身上發現他所說的那樣劣跡斑斑。
方暢的這股怨氣還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看著坐在對麵的“陳曉曉”,她垂下視線,不知在想什麼。
他好一會兒才明白,認定她在懺悔,也就是變相承認當年的所作所為。按這思路往下想,心裡寬慰了許多,不得不說他唯一值得表揚的優點-就是不愛記仇。這下說話愈加客氣:“你也彆往心裡去,看得出你和小時候相比,確實麵善了很多。”
他又開始說什麼,可講著一半又住口了。
李詩卿毫不理會,仍舊保持原來的姿勢。方暢很不解,提高嗓音引起她的注意:“你不舒服嗎?”
思緒冷不丁被打斷,李詩卿知道方暢張著嘴說了很多話,不過她開小差了沒聽太清楚,理所當然地問他:“你剛才在說什麼?”
方暢翻了白眼,特彆無語。他說了這麼多話,合著弄半天全當耳邊風。憤憤咬牙:她故意的,還有多大歲數了,裝天真無邪給誰看呢。
他沉著一張臉,也不答話。李詩卿忽然雲裡霧裡,轉念一想,這不正中她下懷嗎。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來搞破壞。讓男方厭憎她現在的模樣,繼而疏遠不再高攀。看到這情景,她喜滋滋的,臉上露出的笑容,彆說有多燦爛了。不過方暢眼神冰冷,朝她瞥過來,李詩卿立馬收斂了。
方暢看向了彆處,當真是沒眼看。
一時間落個清淨。李詩卿暗自吐氣,稍稍穩定心神後。抬眼看向方暢,正巧他低頭看手機。
仔細看著,比起斯文的帥氣,他麵頰削瘦,皮膚偏黑,眼窩深陷,有點混血長相。笑起來往往給人一種自帶撩妹的感覺。再加上從曉曉口中聽說有關他的風流事,自然而然引起內心的共鳴。
方暢沒有吭聲,他在理一理頭緒的同時,服務員進出自如,端菜送茶。沒多久都上齊,擺盤的花式精雕細作頗有講究,李詩卿雙眼直勾勾,宛如欣賞一副藝術畫作。
方暢吃的用的那樣不是最燒錢的。他無動於衷地看了“陳曉曉”一眼,看出她應該是餓了,死死盯著一桌飯菜,怕不是下一刻眼睛都快貼上去,看著有幾分憨氣,倒也好笑:“吃吧,菜要涼就不好吃了。”
李詩卿仿佛被蟄了一下似的,抖動著抬起頭,打量方暢。
方暢索然無趣,覺得她跟木頭一樣:“我沒胃口,你吃吧,不夠再叫過。”
李詩卿沒有任何回應,反而問他:“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首先她隻是想弄清楚對方的套路,不過從兩人見麵開始,他對她嗤之以鼻,直接表露在臉上-李詩卿想,快刀斬亂麻,趕緊攤牌說清楚,誰也彆礙著誰。
方暢心不在焉嗯一聲,心想沒錯。但下意識回過神,感覺自己有點不禮貌,馬上賠笑臉打哈哈:“怎麼會呢?我們從小就認識,隻不過長大後沒有機會相見……”
一看她就是好拿捏的角色,沒有任何殺傷力。方暢驀地轉念,就乘這個機會,玩點小火:“要不這樣,吃飽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見他突然笑的賤賤的樣子,李詩卿心裡麵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去哪?”
方暢發覺她的異狀,反而得意,說起話來語氣輕鬆且愉快:“我在對麵的酒店開了間房,環境安靜又浪漫。裡麵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體驗配套,怎麼樣?”
聽到他的話,李詩卿驚詫地嘴角動了一下,冒出一些不好的念頭。
等好半天沒下文,方暢有些不耐煩:“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李詩卿恍然間回神,話鋒一轉,問道:“你要帶我去開房?”
方暢想讓自己看起來邪惡一些:“是的。”
李詩卿恐懼地盯著他好一會兒,方暢卻一直嬉皮笑臉的,簡直是在羞辱人。狂怒的情緒不斷蔓延,勢不可擋的湧遍她的血管,下一瞬,李詩卿拿起茶杯,在椅子上噌地起身,朝著方暢方向潑了過去,可謂百發百中,乾脆利落。
隨著一聲悶響,方暢穿的灰色襯衣上一大片浸濕,他大為驚訝,先是抹掉掛在臉上的水珠,然後咬緊後槽牙,逐漸暴躁起來。“你個--”
突然來這一嗓子,李詩卿驚得退後一步:此時,僅有他們兩人,要真要動手打起來,她手無縛雞之力難免會挨揍。
不過,誰叫他先耍流氓,更何況輸人不輸陣。她給自己壯膽,聲音有點顫抖:“你不要臉!下流垃圾!把當我什麼人。”
到底理虧,方暢壓著氣:“我開玩笑的,至於那麼大反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