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斐拉著她的手,“阿姨您真好。”
她回屋找了個乾淨的抹布,把木衣櫃擦了一遍,將衣服堆得滿滿當當。
因為沒有電話卡,她又出去問趙慧榮借手機。
趙慧榮正在抖落衣服,聞言回身道:“有,在我屋裡。”
她的房間在薑斐的隔壁,從另一個門進,麵積小了不少。薑斐那屋好歹有個木桌子和兩把椅子,連著廚房,用一條布簾隔開。
趙慧榮把手機握在手中貼在衣服上蹭了蹭,“這是我兒子以前住的,手機也是兒子不用了淘汰給我的。阿燮說每個月都充著話費呢,免費隨便打。”
她邊說邊笑著,兩頰的肉鼓起來,被風沙吹過,紅彤彤的。
薑斐接過手機。
樣式是類似於小靈通的按鍵滑蓋手機。上麵有幾道劃痕,屏幕旁邊的漆掉了色。
她握在手裡,愣了愣。
“是不是不會用?小雁,就是我兒子,說城裡的人用的手機比這個高級多了,沒有這些按鈕,在屏幕上按就行。你是不是隻會用那個?”
“會用,會用!”薑斐晃晃手臂,“阿姨我回屋給小瓏打電話報個平安啊!”
她跑回屋內,坐在麵朝著窗戶的桌子前,一個個地按下十一位號碼。
那邊很快接起來。
“哎煩不煩呐,不是都告訴你了嗎,不買保險!”
“小瓏,你說什麼呢?是我呀。”
“……哦,斐子?你到啦?”
“到啦!”
“辦好手機卡了?”
“哪有那麼快……借趙阿姨的,我還不知道這附近幾公裡有沒有電信公司。”
“要不要我給縣長招呼一聲,讓他給你辦一個?”
“不要不要,我自己可以,彆什麼事兒都麻煩人家。”
“行——這一路上,有豔遇嗎?”
薑斐沉默數秒,語氣歡快,“有啊。”
“有?什麼樣兒的?”
“帥。黑。高。西北男人。”
“嘖,那可跟你一起的男朋友類型不一樣啊?”
“不一樣怎麼了?我口味多變。”
小瓏在那邊哈哈笑,一拍桌子,“那就上啊!”
薑斐跟著傻樂,然後幽幽地說:“沒有問到名字,連住哪兒也不知道。”
“那地方又不大,興許下個周又能偶遇了呢。”
兩人又閒聊了三四分鐘,薑斐摸著手機微微開始發熱,怕把趙阿姨兒子的東西用壞了,連忙跟小瓏告彆,將手機還了回去。
晚上七點半,她坐在院子裡的木桌旁吃上了來涼城後的第一頓飯。
叫蕎麥碗托。
水泥一樣的顏色,入口卻叫人驚豔,配上些蒜末和辣椒油,爽滑,勁道。
路途跋涉,薑斐早都餓了,把頭快要埋在碗裡,幾分鐘就光了盤。
她蹲在池子邊洗完,趙阿姨瞧著她樂嗬嗬的,“你能吃慣就好。”
吃完了晚飯,薑斐犯困,但因為還沒洗澡,滿頭是灰,還不能睡覺。
她從屋子內的櫃子裡翻出幾張泛黃的紙和兩根鉛筆,在桌子上塗塗畫畫。用掉了兩張紙,她出去問趙慧榮現在幾點了。
她說十點半了。
在薊州,這個時間才是夜生活的開始,但今天不一樣,她剛才在麵包車上快把骨頭撞散架了,現在就想找個地方躺著,現在看著那硬木板床都覺得眼饞。
——那木匠怎麼還不回來啊。
*
次日清晨,薑斐是被說話聲吵醒的。
她的頭壓在胳膊上,胳膊承受著帶著倒刺木桌的摩擦力,疼得麻木。
昨晚實在撐不住,趴在桌上睡著的。
“哎呦”好幾聲,薑斐轉轉僵硬的脖子,聽到嘎嘣嘎嘣的聲音,覺得自己應該是落枕了。
涼城太乾,她嗓子疼痛,像是針紮一樣。
歪著腦袋,抓起昨晚鐵杯子裡的涼水下肚,才舒服了些。
她慢慢站起身,推開木門。
清晨強烈的光線擠進來。
薑斐眯著眼睛,逆著光,看見門口站著兩人。
一高一矮。
矮的那個是趙慧榮。
高的那個有點兒黑,從薑斐的角度,他與刺眼到發暗的光芒快要融為一體。
那人聽到開門的聲音,慢慢轉過身,像是被如刀般的風沙雕刻過的側臉露出來。
薑斐一挑眉,笑起來。
嘿,還真被小瓏說中了,這不是昨天那司機嘛!
這麼快又遇見了。
小城多好啊!
薑斐敲敲自己的脖子,抬起右手,擺了擺,“多巧呀,你好!”
男人不會說話,趙慧榮先開口,“傻姑娘,巧什麼?他就是那木匠,昨晚沒趕回來,你是不是睡得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