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背
麵包車停在周燮家門口。
薑斐跳下車,重新仔細打量他家的門,回頭見他從後備箱裡扛著數根木板走過來,她說:“你家這鎖也是你做的?”
他點頭。
“嘖,這麼結實,防誰啊?你們這兒還有賊?”薑斐想起什麼,忽然又笑道:“難道還有人比你撬鎖功夫更厲害?”
他不說話,站在門口,聽著她說,也不開門。
薑斐抬抬下巴,“開門呀,請我進去喝杯茶。”
周燮放下木板,薑斐以為他要取鑰匙開門,沒成想人家解放雙手隻是為了告訴她,“我家裡沒有茶。”
薑斐氣笑了,她說:“那你把木板放在這兒,我家有茶。”
他搖頭,“我不愛喝茶。”
薑斐擰起秀眉,“周燮,你是不是金屋藏嬌呢?”
他似乎並未立刻理解。
薑斐又踢他的腳後跟,“我問你,你是不是結婚了?裡麵是不是有你老婆?”
周燮也皺著眉毛,“沒有。”
薑斐抱著臂,哼了哼,“要是有,我跟你沒完——怎麼?你這什麼眼神?你還不服氣?想問為什麼?剛才賓館前台那大姐是怎麼說的?你要是都有老婆了還敢跟我進賓館,我肯定讓你重新投次胎。”
周燮的表情讓薑斐覺得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可理喻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他誠懇表示:“我們倆又沒做什麼。”
薑斐“呦嗬”了一聲,“你這人看著老實,花花腸子還真不少,我男朋友的副駕駛都不能坐異性,你知道不?”
周燮歎口氣。
他說:“那我送你回去。”
薑斐擺擺手,“不用你催我回家,這點兒路不要你送。懶得跟你說話,我自己回。”
她回了家,從旅行箱裡找出一袋咖啡。
其實她也沒有茶。
她也壓根就不喜歡喝茶。
*
薑斐是從後半夜開始肚子疼的。
她捂著肚子睡不著覺,以為是自己快要來例假,找了個熱水袋出來壓在小腹上,又灌了一大杯紅糖水,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勉強闔上眼。
第二日卻還不見好,她很少有這樣難受的時候,吃了個布洛芬,繼續躺下。一整天,她都沒出門,餓了就用熱水就著饅頭吃。
吃飽了至少能感覺到困。
薑斐倒也不委屈。
她把被子往頭上一蒙,強迫自己接著入睡。卻不想好不容易迷糊著,外頭又傳來丁零當啷都聲音。
堅硬的鐵錘,生鏽的齒輪,破舊的工具,乾燥的木頭……不想也能知道是誰發出的噪音。
薑斐在這一刻格外討厭周燮。
過了幾分鐘,他似乎又用上了電鑽,那東西響起來好像能有共鳴似的,薑斐抱緊了肚子,覺得工具好像是在自己的胃裡翻天倒海。
她把腦袋藏在枕頭下麵,捂著自己的左耳,心道怎麼小時候那人不把自己的乾脆打個全聾呢?
終於,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電鑽聲停了,周燮又敲了幾下,總算沒了聲音。
薑斐把枕頭拿到一邊,聽見發動機的聲音,他應該是開車離開了。
她長長地舒口氣,用袖子蹭了蹭額頭上的汗,閉上了眼睛。
晚間,趙慧榮來過一次,說郭曉問她今天去哪裡了,怎麼沒見到人影,她走進來見薑斐用被子把自己裹緊,忙問:“怎麼了?生病了?”
薑斐方才乾嘔了幾聲,現在正懷疑著自己到底是否真的隻是因為生理期的快要到來,但她想起小時候感冒生病,也是躺在床上捂出一身汗便大好了,加上不願再讓趙慧榮操心,她搖搖頭,“沒事兒,沒有生病。”
“真的?”
薑斐將被子扯下來,露出一張臉,擠出一個笑容,衝著她眨眨眼,“趙姨,就是女人特殊的那幾天來啦!”
“……啊,那還真不是生病。”
趙慧榮因她俏皮的笑容鬆口氣,“不過還是要好好休息。”
*
那個周,薑斐沒有跟著去鎮上,趙慧榮一行人正巧遇上剛給人乾完活的周燮。
他回視,最終坐在隔壁桌上。
他們談天說地,就是隻字不提薑斐的名字,周燮吃完起身後,終於忍不住,問趙慧榮,“薑斐去哪兒了?”
“小薑啊,她昨天有些不舒服,早上給我說今天就不來了。”
周燮點點頭,付錢的時候跟老板娘比劃,“再來一份酸菜盒子。”
他開車回了騫陽村,提著塑料袋推開趙慧榮家的院門。
敲敲薑斐房間的門,他像上次在賓館那樣,咳嗽了兩聲,試圖讓她意識到門外的人是自己。
但是薑斐沒有聽出來,她覺得自己肚子更疼了,以為是趙慧榮回來了,她虛弱地發出聲音,“是趙姨嗎?直接進來吧。”
門被慢慢推開,上了年紀的木頭發出和她一樣疲憊的呼救。
不是趙慧榮。
薑斐睜大眼睛,試圖看清楚。
那人肩寬腿長,跟上麵的木框相差不了幾厘米。
“周燮……阿燮?是你嗎?”
他短促地點了一下頭,將酸菜盒子放在窗前的桌子上。還帶著熱氣的味道鑽進鼻子。
薑斐覺得一陣惡心,她撐著床乾嘔數聲,“拿走……我不吃,聞不了這個味兒。”
周燮微微地抬了一下胳膊。
“……快點呀——拿到院子裡去。”
周燮提著塑料袋出去了又回來,一言不發地扯著薑斐的胳膊。
她現在沒力氣掙紮,半個身子從被子讓他扯出來,聲音染上哭腔,“你……你乾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