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安靜得隻剩鼠標的哢噠聲,題目比安樂想象得要簡單許多,她答得很順手,隻是最後提交時猶豫了兩秒。
考試結束已經臨近中午,從行政樓出來,陽光灑落在身上,驅散了長時間待在室內生出的陰冷寒氣。
安樂將裹緊的羽絨服拉開,拉鏈開合的一瞬,一隻修長的手臂從身後環過,冷白的指節握住她的指尖,將滑到腰際的拉鏈又拖了上去。
“咻——”
“……”
鼻尖縈繞著初見那天熟悉的薄荷煙味,兩片扇麵似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下。
拉鏈抵達她脖頸前,那隻帶著冰涼溫度的手輕輕鬆開。
心跳如鼓點一樣蕩漾開,安樂卻沒有回頭,兩人就這樣僵持在原地。
路過的考生們時不時回頭看向他們這邊,目光無一例外地錯過她,落在身後那人身上,然後是一陣激動的嘁嘁聲。
那張好看的臉任誰都沒辦法忽視,她也一樣,但也僅於此了。
片刻後,無奈的啞聲在頭頂響起:“學姐……”
尾音被他拉得有些長,像在乞求,又有點討好,更像是對她梗著頸子透出的倔強弄得狼狽落敗。
“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突然消失的。”
“……”
安樂也不知道心裡那點不滿的怒意是怎麼出現的,可她就是壓製不了它。
她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側過身,開口時,聲音輕得發冷:“走與不走是你的自由,你不需要向我道——”
回身望向他,嗓音在最後一個字驀地停住。
瞳仁微縮:“嘴角怎麼青了?”
聲音猛然拔高,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青紫淤痕在冷白細膩的皮膚上被襯得格外刺眼。
眸裡漫過一瞬的驚慌,安樂上前抬手想要觸碰,又擔心會弄疼他,猶豫地僵在半空。
所有的憤怒都在那刻傾然消散,她卻絲毫沒注意,目光緊緊盯著他的臉,微擰的眉眼四處搜尋還有沒有其他傷。
眼角好像也有些青,左臉上還有擦傷的痕跡。
“你到底怎麼了,夏知禮。”
安樂的聲音有些崩潰,發白的唇瓣忍不住輕輕顫抖。
這不是第一次見他受傷,卻沒見過這麼多處傷痕,明顯是發生了什麼。
夏知禮見狀忙握住她的手,笑著安慰:“我沒事,不小心摔的。”
他沒料到安樂會有這麼大反應,上次見她這樣驚慌失措還是離開前受傷那次,但那是為了保護她,她才會擔心,這次……
眸底深處有晦暗一閃而過,他借勢將女孩摟進懷裡,嗅到她發上的清香,這些日子積攢的所有戾意,所有見不得光的冰冷對峙與防備,終於在見到她的這一刻徹底崩塌,脆弱得一碰就碎了。
他的女孩,他默默守護了許多年的女孩,在離開的這幾天卻格外思念,這股思念是支撐他走出來的動力。
高一見麵那天,他就知道他逃不開。
他自以為她需要他的保護,到現在才發現,她才是他的救贖,是唯一一個將他從黑暗牢籠中拉出來的人。
他絕不會再放她離開!
眸底深處,偏執逐漸凝成實質化,又慢慢藏匿到幽暗之後。
突然被抱住,安樂怔在原地。
察覺到攬著她肩膀的手臂越收越緊,肩上傳來的重量,和溫熱的氣息儘數掃向領子後的皮膚,她忍不住抖了下。
他好像,不開心。
想推拒的手一點點繞過他身側,貼近他脊背,輕輕撫摸。
摔倒,怎麼可能會摔出這樣的傷,分明更像是被什麼東西打的。
他消失的這段日子到底去了哪?經曆了什麼?為什麼不回消息?為什麼受傷?
好多好多想問的,但話題溜到唇邊,又被她咽回去。
當初她挨叔叔那巴掌時,他也不曾追問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能問。
兩人就這樣抱著很久,路過的人們時不時投來揶揄的目光,安樂乾脆裝鴕鳥,將臉埋進夏知禮肩前,隻要不被看到臉,就不會覺得尷尬。
“咕嚕~~~”
安樂:“……”
她為什麼每次、每次都會在他麵前出醜!
手臂漸漸鬆開,夏知禮將她扶起來,看著女孩窘迫爆紅的臉,他忍不住笑出聲:“餓了?”
“不餓才不正常吧,已經到午飯時間了,我還答了一上午題,死了不少腦細胞。”安樂悶悶地說。
“我帶學姐去吃飯吧,想吃什麼?”他的嗓音恢複了從前的清朗,卻意外討好。
安樂挑了下眉:“怎麼是你帶我?我才是姐姐,請你吃。”
她努力挺起頸子,試圖挽救壓根不存在的霸氣。
夏知禮輕笑:“破錢買好運嗎?”
“我才沒那麼迷信。”安樂小聲咕噥,“之前不是請你吃火鍋吃的不怎麼好嗎,算將功補過吧,再請你吃一頓。”
“還以為學姐是要給我接風洗塵。”
男人失望的歎息聲拂過耳邊,安樂立刻炸了:“動不動就玩消失的人不配讓我接風洗塵!”
說完她就後悔了。
在他麵前,她嘴總是沒把門。
他們的關係還不足以開這樣的玩笑吧,就連對朋友她都是很尊重的,很少調侃她,更何況是夏知禮。
咬了咬下唇,她垂下頭:“對不起,這話說的不太合適。”
“哪裡不合適?”
安樂愣了下,抬起頭。
夏知禮笑容溫和,還是和從前一樣,隻是臉上多了些無奈,“我說過,學姐不需要防著我的,在我麵前你隨便想說什麼都行,不需要顧慮我的感受。”
“……這樣不合適。”
“對我來說合適。”
「就算有十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會讓你陷入危險。」
他又說這樣的話了。
心跳的鼓點開始緊密加快,安樂微抿著唇,避開他的目光。
那裡漆黑一片,複雜得無法去深究。
“走吧。”她低聲說,“吃飯去。”
安樂先轉過身,朝醫院大門走去。
夏知禮點了點唇角,疼痛讓他一瞬清醒。
兩次了,都沒得到回應,明明能感覺到她對他是有感情的。
是他太急了嗎。
可老頭子那邊的事拖不了太久了。
看著女孩白皙精致的側臉,夏知禮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再等等吧,彆嚇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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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兩人十分默契地沒有提夏知禮消失的事,好像它沒發生過一樣。
安樂原本下決心要和他商量不再繼續扮情侶,可過了這麼久他再回來,她卻猶豫了。
最初是想將兩人距離拉遠,以免她總胡思亂想,現在才想起來還有一件任務沒有解決——見夏知禮的父母。
吃過飯,在安樂難得的邀請下,兩人走去附近公園散步。
“真的不需要擦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