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聽說你你父親已經……”
“嗯。”
“……節哀。”她想不到其他安慰的話，隻能伸手抱抱他。
夏知禮躺在她懷裡，閉眼輕歎了聲。
“其實我是恨他的，從小就恨，對我母親也一樣，恨他們為什麼讓我出生，為什麼生了又不養？”
“後來大一些了，我才從一照顧我的老爺爺那裡聽說，我母親在認識他前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但兩家聯姻，她爸媽逼著她嫁給了我父親，康熙變婚後，母親和那個男人也沒有分手，後來兩人就私奔了。如果這個父親一直懷疑我不是他的孩子，直到做完親子鑒定，才想著接回我，但那時候我已經有能力獨自生活了。”
“親子……鑒定？”
安樂忽然想起自己得知被奶奶和父親做/過親子鑒定時的心情，以及那時候夏知禮看她的目光。
原來他也曾經曆過這些不堪，被最親近的人質疑。
那一晚夏知禮和她說了很多，從小到大的一點一滴，從隻能依附於他人，到最後自己努力獨立。
安樂緊緊抱著他，耐心聽著。
後來，不知道誰先睡著的。
等安樂再睜開眼，身旁早已沒了人影。
夏知禮現在還在與公司的老狐狸們周旋，夏家這邊還時不時射出一支冷箭。
等他在公司坐穩後，就真的回不去灜市了吧。但家裡那邊，公司還需要安樂管理。
她已經在這邊住了半個多月，該回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夏知禮有了點空，安樂催著他先彆睡，和他講了這件事。
夏知禮沉默了一分鐘。
“我讓人送你回去。”
“嗯。”
“我會派人跟在你身邊，以防夏家的人再對你出手。”
“嗯。”
“公司有什麼事你就找薛明旭，其實他最開始直接將簡曆投到我公司了，我將人挖過去的。還有趙超，他的能力不錯，就是做事比較莽撞，彆讓他走管理這方向。”
“嗯。”
“我會努力早點回去的。”
“好。”
他緊緊抱著她，無聲親吻。
-
半年後。
接受完記者的采訪，安樂差人送他們離開。
“可以啊，安安姐，最近半年好多電視台記者來采訪你和公司，現在連總台那邊都過來了，看這回誰還敢說咱們公司的不是。”
“對嘛，之前咱們公司上新聞，總算爭氣地上了把熱搜，居然還有人質疑我們，直接把辟謠聲明甩他臉上。”
“好了，彆驕傲，國家現在對於養老行業很看重，隻要我們踏實工作，真的做到為老人服務，為解決社會問題貢獻一份力量，總能被認可的。”
“喲喲喲，安安姐現在說話都是官/腔了。”
安樂被他們打趣得臉紅，“行了，趕快忙吧。”
“對了老板，今天有幾個人來麵試，你要不要去盯一眼。”趙超拿著資料過來。
“也行。”
“如果是以前，都是夏總做這個事情的。”
“噓，小點聲。”
安樂腳步頓了頓，繼續往裡走。
晚上下班，她回到夏知禮租的房子裡。
她已經在這兒住了半年，這裡什麼都沒變，卻唯獨少了他。
兩人隻要有時間就會視頻，但隔著屏幕總覺得遙遠。
不過夏知禮給足了她安全感，每次都要嘮叨一遍他最近都乾了什麼，遇到了哪些人和事。
好的壞的，都會和她講，偶爾還會給夏博實幾個鏡頭。
在夏知禮的地獄式訓練後，夏博實現在也開始逐漸能處理一些公司事務了。
夏知禮說等他學成時，就將公司交給他。
或許在他心裡，對夏老爺子的芥蒂始終沒有消除，卻又有些不得不去承擔的責任。
安樂打開冰箱，裡麵一根菜葉子都沒有。
這幾天一直在公司忙著加班，很久沒有回來吃飯了。
她歎了口氣，重新穿上衣服，準備出門去趟超市，人才走到門口，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爸？”
打開門，看到安定國，目光落在他兩手端的鍋上，有些驚訝。
“您怎麼來了？”
“沒吃飯呢吧，正好我煮了火鍋，給你送點。”
安樂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來找她吃飯的，哪有送菜，連鍋都一起送來的。
“進來吧。”
安樂給他拿了雙鞋。
最近這半年，安定國時不時找些借口上門來，有時候送水果，有時候送菜，如果趕上安樂沒吃，就留下一起。
對於之前發生的事，他沒有提半個字。安樂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個父親，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將不懂表達的基因傳給了她。
不過自從上次鬨掰後，得知她被那家人打過一巴掌，安定國就毫不猶豫將人趕走了，據說老太太還鬨了好久，到現在母子關係也沒緩和。
不過他不解釋，安樂也沒多問。
父女倆剛上桌，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
“這麼晚了，誰呀？”
安樂起身過去開門。
“樂樂！”
“媽？”
安樂下意識看了眼房間，安定國聽到聲音後頓時脊背坐的筆直。
“喲，你也在呢？”
高美麗看到安定國，撇了撇嘴，將包遞給安樂去掛上。
“你們倆是約好的嗎，都趕著今天過來。”
高美麗：“誰跟他約好的。”
安定國：“……”
“過了今晚12點，就是新一年了，我是來陪你跨年的，沒想到他也在。”
高美麗拿起筷子夾了口肉，放在嘴裡，“嗯，不錯啊，閨女廚藝有進步。”
“額……那是我爸做的。”
高美麗：“……”
安定國：“咳，還行吧。”
安樂瞥了眼父親僵直的背影，無奈搖頭。
往常他三天兩頭不是往她這兒來，就是往老媽那邊去，雖然十次得有九次被趕回來，剩那一次還是老媽不在，被姥姥留下的，怎麼今天兩人見上麵，他還張不開嘴了？
不過她雖然是女兒，也不好太過插手兩人之間的事，雖說他們到現在也沒有辦離婚證，但已經分居半年多了，辦不辦似乎都無所謂。
“那什麼，菜好像不太夠，我再去樓下買點吧。”安樂提議。
“我去吧。”安定國起身。
“你坐著，外邊都下雪了，就你那腿腳，菜買不來，我倆還得去樓下撈你。”高美麗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哦。”
安樂驚訝地看向客廳窗外，“下雪了嗎？”
屋裡亮著燈，不太能看清外麵的景象。
“是啊，都下一層了。”高美麗叮囑她，“記得多穿點。”
“好。”
“記得帶傘！”
“……”
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從夜空飄飄灑灑地落下，看不到起點，卻將這片土地變成終點。
有積雪的地方，鞋子踩上還會發出咯吱聲。
安樂抬手伸出傘外，涼涼的，落下的瞬間與掌心融為一體。
傘麵微微抬，她仰頭看向無邊無際的夜空。
餘光裡有人朝她走來，停在不遠處。
安樂望過去，哈氣凝結的冰霧裡，那人的身形逐漸清晰，但她的視線卻漸漸模糊。
“安安。”夏知禮彎著眼角，笑容溫和又純粹，“我回來了。”
他張開懷抱，上前接住跑過來的安樂。
秒針歸零，一朵煙花升上夜空炸開，然後是無數朵。
夏知禮緊緊抱住她，“新年快樂，女朋友。”
安樂閉著眼，任淚水肆意流淌。
“新年快樂，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