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冬葵皺眉,心裡燃起熊熊烈火。
她剛才隻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嬤嬤便是那日帶她們來麋院的嬤嬤,這兩日未讓人給她們掃屋子就算了,連膳食也不曾送過一次,當即跪著開始掙紮被她囚住的雙手,“你們這樣對我們小姐,就不怕府上老爺知道嗎?”
那嬤嬤哼了聲,神采飛揚地瞪著冬葵,更加用力的用手去掐她手背上的細皮嫩肉,“你這無腦婢子不知今日老爺打賞我們家小姐多少銀子吧?那可是你們這等人想也不到的數。”
冬葵被她掐得倒抽一口氣,眼睛紅得像隻兔子,被掐疼的手背立馬紅腫起來,火辣辣得,像被油濺了似的。
這嬤嬤是沈青靈的乳娘,常年跟在沈青靈身後欺壓百姓,沈青枝和冬葵即使在揚州府過得寄人籬下的生活,又何曾見過這般粗魯野蠻的行為。
相反,沈青枝被養得太乖巧,硬生生不知如何狠起來。
她垂眸看了眼被壓製跪在地上的冬葵,心中像是被人用刀狠狠捅著。
可她……愣是連個法子都沒有。
救冬葵的心迫切,她看了一眼一旁坐在高位上的沈青靈,閉著眼猛吸了口氣,即使心中依舊未平息,但她依然保持良好的體態,抬眸冷靜地盯著她,“三姐姐這是發的哪門子火氣?我這丫頭性子膽小,若姐姐對青枝有怒氣,大可朝著我來,欺負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算什麼?”
沈青靈高高在上地坐看著這場欺妹好戲,一旁的婢女還在給她捏著肩膀,聽聞這話,狂妄無知的大小姐輕笑一聲,“你一個養在外麵,不知哪個狐狸精生的庶女,這聲三姐姐我可不敢應。”
說完這話,她複又看了圈屋子裡的眾婢女,眼睛冷了冷,“你們說是不是?”
那群婢女哪敢說不是,忙低著頭喊,“是”。
就連近來和冬葵玩得近的婢女們也是低頭乖巧聽話的模樣,生怕惹了麵前這位祖宗。
沈青枝握緊雙拳,挺直背脊,神色淡淡,如今被夾在刀刃上,她不得不捏住劍,將自己的脖頸送到劍鋒前。
她是良家女,她娘親亦是出自書香門第,何曾被人罵過一句,這沈青靈理應喊她娘親一聲姨娘,此刻卻坐在高位上大罵狐狸精,這等氣她吞不下。
纖細的薄背挺得筆直,身上穿得還是穿了三年的玉青褙子,被洗得都有些發白,但卻遮不住她的秀美。比起麵前錦衣華服的沈青靈,竟毫不遜色,她高高昂起下巴,神色平靜地望向沈青靈,語氣凝重,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威嚴,“敢問三姐姐,這養在沈府的性子怎還不及我這個養在外麵的?一口一個狐狸精,滿腦子吃喝玩樂,欺軟怕硬!就是所謂上京名門嫡女的氣派嗎?”
話落,屋子裡更是噤若寒蟬,卻是眼見著那不可一世的小祖宗黑了臉,雙手快要將手裡的杯盞握碎。
沈青靈思緒雜亂,她下頜蹦得緊緊的,蹙眉盯著這張白嫩紅潤的臉,怒吼道,“一個庶女,竟敢公然侮辱名門嫡女!將你送到大理寺去,估計也免不了十大板子!”
她雙眼折射出冰冷淩厲的目光,咬牙切齒地將手上的杯盞丟了出去,“啪”的一聲落在沈青枝腳邊,茶水濺了她一身,本就洗的發白的衣裳,還染了茶漬……
這般並未平息沈青靈的怒火,她繼續道,“和你娘一樣,就是個禍水狐狸精!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是要去勾引哪家公子嗎?以為嫁給小將軍日後就有好日子過了嗎?告訴你,上京相爺之女傅芩愛慕小將軍多年,她會輕易讓你嫁給小將軍嗎?我看你日後能落得個姨娘名頭就不錯了!還想做正室娘子?做夢呢!”
聲嘶力竭的聲音響起,字字句句敲擊著沈青枝的心,這些天她不敢麵對的事情終於在沈青靈的嘴裡被說了出來。
是,她是庶女,那小將軍不但出身尊貴,還有個身份同樣高貴的相爺千金愛慕他,這正室娘子還真有可能不是她。
她瞳仁輕輕轉了轉,大抵是被沈青靈說中了心事兒,有些方寸大亂,顫顫巍巍地走到冬葵麵前蹲下,眼眸清澈,目中含柔,柔裡帶著堅毅。
那堅毅的眼神嚇得那老婆子都忍不住鬆開了束縛冬葵的手。
沈青枝扶著冬葵起身,好似瞥了一眼沈青靈,雙眸晦暗不清,長如鴉羽的睫毛顫了顫,“青枝誓不做妾。”
聲音鏗鏘有力,像是無數珍珠落到玉盤上,擲地有聲,撞擊著眾人的心。
沈青靈輕笑一聲,起身輕拂了下絲質順滑的裙擺,“瞧我這妹妹,身份低微,氣性還挺傲,來人將那上好的禦賜布料端上,送給我這……”
她語句裡像是夾了鋒利的刀刃,瞳孔更是下意識一縮,眸底有淩厲的光芒一閃而過。
“妖嬈多姿,絕色佳人的庶妹!”
話落,就有一婢女端著一上好的布匹迎了上來,頓時屋子裡鴉雀無聲,萬籟俱寂。
“這……實屬……欺人太甚!”縱然是單純善良似冬葵,也在此刻握緊自己小姐的手,圓潤的大眼充滿了憤怒。
沈青枝更是在看到那布匹的時候兩眼一閉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