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琳琅打小就與舅舅比較親,在江聿修的熏陶教導下,她一身正氣,當即有些氣得發抖,偏偏說這話之人還是自己引以為豪的兄長,她搖搖頭,隻說了句“望三哥好自為之,日後彆悔恨不已。”便低下頭寫譜去了。
“不會。”陽光照在裴安清俊的側臉,他嘴角含笑,看了眼遠處的果子樹,心裡隻剩下“撲騰撲騰”的心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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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山腳下。
陽光明媚,溪水在小池裡緩緩流淌,細碎的陽光倒映在小池裡,波光粼粼,仿佛綢緞上撒了一層亮晶晶的寶石,燦爛耀眼。
沈青枝手裡提著籃子,在溪水邊蹲下,長長的青絲用一根細帶輕輕紮起,溫婉動人,她將籃子裡的果子拿出來放進水裡洗了洗,忽而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響自她身後不遠處響起,淅淅索索的聲音像是衣裳褪下的聲音,又有啪嘰啪嘰的聲音響起,像是啃食食物的聲音。
緊接著一股渾濁難聞的味道在周圍彌漫開來。
沈青枝眉頭皺了皺,拿著果子的手有些顫抖,她從未聞過這種味道,像是雞蛋腐爛的臭味,莫名讓她感到惡心,冷汗都嚇得從額角冒了出來。偏生冬葵還在前頭摘果子,隻她一人在此,更覺得無比恐懼。
本以為這聲音很快便消失,但很快又一陣疑似女子低低抽泣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聲音痛苦中還夾雜著一絲愉悅,實在是讓人聽得臉紅心跳。
沈青枝紅著臉,垂眸看著水中的倒影,本想看看自己滾燙的熱臉,卻不料,一道黑黑的影子慢慢朝她靠近。
她嚇得緊緊捂住嘴巴,水汪汪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看見什麼不好的東西。
耳邊野貓嗚咽的聲音仍環繞在耳邊,這水中又有奇怪東西浮現,沈青枝當下恨不得立馬逃離這地。
但好在那倒影漸漸清晰開來,慢慢浮現出一張五官立體俊美的臉孔。
沈青枝回眸,便見那當朝首輔大人豎著食指朝她走來,沈青枝方欲開口,見狀立馬噤了聲。
他今日著一件墨綠圓領官袍,腰上仍舊掛著那個於菟玉佩,烏黑長發束成髻用玉冠束縛著,他本就清冷深沉,這身衣裳將他襯托得更加禁欲。
及至那人到了眼前,沈青枝方才忙柔聲開口,“舅舅……”
見不是什麼奇怪東西,沈青枝忙鬆了口氣。
心裡的安逸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曉。
美人聲音軟糯甘甜,像是上好的糯米團子沾了糖汁,讓人覺得牙齒縫裡都一陣清甜。
“今日陽光明媚,枝枝一個人來采果子,深山裡未免還是不太平。”
他屹在她麵前,身姿高挑挺拔,像是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開口說的話明明語氣溫柔,但仍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故而沈青枝微微行禮之後,方才起身開口回答,“回舅舅,青枝口渴欲吃果子,方才一人來此地,偶遇舅舅,實屬意外。”
江聿看了看她籃子裡的果子,微微一笑,“這鵝梨果倒是好東西。”
沈青枝點頭,“聽聞裴府小女兒生辰在即,青枝來此采些果子製香送給姑娘。”
江聿修聽聞,眉頭挑了挑,他站在原地轉動著手指上頭的扳指,望向沈青枝的目光裡含著探究,“這大京用果子製香之人可不多。”
沈青枝頓了頓,輕聲回,“這果子雖不及花香味道甜鬱,倒也是清甜得很,還多了一絲清爽,用來製香再合宜不過。”
“嗯,想不到這大京還會有枝枝如此聰慧的女子。”
話甫落,一陣嗚咽聲又響了起來,沈青枝方才一人在此彆覺羞澀,此刻恨不得挖了洞鑽進去,揪著手中的帕子縮在一旁不敢抬眸。
江聿修聽聞這聲音眉頭緊鎖,雙手背在身後緊緊握成拳,那聲音刺耳,擾人清閒。
今日小皇帝舉辦的詩詞歌賦在此舉辦,竟然還有野鴛鴦在此吸水?
他垂眸看著身前如花似玉,閉月羞花的美人,羞得耳朵根子都紅透了,明明隻露出個雪白纖細的脖頸,但江聿修仍可以猜測她的無所適從。
這聲音實在是敗壞了這宜山的美景美人,故而他輕咳一聲,喊了一句,“白蘇!”
就見那白衣少年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單膝跪在地上,輕喚了聲,“爺!”
江聿修垂眸看了眼地上的白蘇,姿態從容,眼眸裡一片寒意,那兩人的性命僅在他一念之間,但他卻將這個選擇的機會給了沈青枝,“這野鴨子在不適當的地方戲水,枝枝覺得當如何處置?”
沈青枝愣了愣,麵上閃過倉皇之色,咬咬紅唇,語氣沉重,“願舅舅饒恕這野鴨子的性命,其餘皆由舅舅處置。”
“聽見沒?還不快去將野鴨子趕走?”
江聿修眼眸晦澀不清,但莫名地白蘇竟從他語氣中聽出了無限包容的寵溺,當即對著沈青枝低頭拱手說了一句,“姑娘英明。”
白蘇走後,江聿修才看到因為緊張,沈青枝將自己的手腕都掐紅了,她膚色白淨,此刻那抹紅暈尤為明顯。
“這般緊張?”他朝她走近,看著她不斷顫抖的羽睫,以及頭上那朵因為身子微微顫栗而跟著晃動的玉簪,心微微一動,沒忍住,動手將那簪子扶正。
“不……”感覺到他的逼近,沈青枝進退不得,心裡慌成一團,但他走動間,那股子鵝梨果夾著清蓮和梅花的清香瞬間映入鼻尖,好聞到她甚至忘記了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覺得這味道讓她異常安心,甚至……還有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