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汪汪汪(1 / 2)

Part4 【大火龍,小火龍,真正的病人】

被火龍的火焰燒過的鈴蘭第二天還是長了出來,蕾露隻得歎著氣進行新魔法的研究。

和果凍一起呆在實驗室研究新法術的時光並不無趣,它總是伏在放置藥劑的架子上俯視整個實驗室,五顏六色的魔法藥水在它金色的瞳孔裡反複變化著顏色,有時比彩虹更絢爛。它也不怎麼說話,但偶爾吐出的幾個詞語往往能成為使研究順利進行下去的新突破口。火龍本身就是與魔法共生的生物,但是它們的力量與人類不同,並非是由學習而領會,而是來自血液裡的天性。很多次,蕾露都想開口問它是怎樣和賈法爾結識的,為什麼一個不起眼的旅行藝人會和一條火龍走到一起,果凍又是為什麼而不能飛?……但是一看到果凍的那雙眼睛,蕾露就把這個念頭吞了回去。那並不是允許彆人進入它的世界的眼神,能讓這雙眼睛泛起些暖色的,也許隻有賈法爾吧。

……說到賈法爾,那才是令人頭疼的家夥。也許是一個人被丟下太寂寞了,他總是不適時地搞出些亂子。因為想打掃衛生而打破各種各樣的東西,因為想修補牆壁和地板而搞出越來越多的破洞——類似的事情發生過數次以後,蕾露就再也不許他在室內進行多餘的活動了。長時間和這樣的人一起旅行,想必果凍也吃了不少苦頭吧……

晚間的研究告一段落,正要上樓休息的蕾露卻瞥到了庭院裡一個轉瞬即逝的黑影。老鼠,地精?還是說……心想還是確認一下比較保險,蕾露打開了大門。

外麵是大片在月光照耀下的鈴蘭,晚風輕柔地迎麵吹來,鈴蘭花們有規律地搖晃起白色的小鈴鐺,叮叮當當,叮叮當當,仿佛順應月光的召喚,又仿佛跟隨精靈的舞蹈。

儘管對這些鈴蘭有說不完的怨恨,蕾露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景色相當的美。走神片刻以後,她開始搜尋方才閃過的黑影。視線從這裡移到那裡,當她開始留神將目光挪向上空的時候,她注意到了那個與圓月交疊的黑影。

渾圓而飽滿的月亮在今夜給人一種即將逼近地麵的壓迫感,有一個東西正繞著月亮飛行,不,應該說是月亮襯著它的飛行。龐大而威武的身軀,強健的四肢,展開的雙翼,那雙不遜於月光的金色的眼睛,天,那是一條龍!一條有著紅色鱗片,金色的成年龍!紅色的鱗片……還有金色的眼睛……

……果凍。

“果凍!!!你是果凍嗎?!”蕾露對著天空不管不顧地大喊起來,她的思緒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火龍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喊聲,它拍著翅膀緩緩落地,就在即將著陸的瞬間,一道金光將龍的身體包圍,等蕾露能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麵前就已經是平時的那條小火龍了。

“小丫頭,小聲點。”果凍踏著不緊不慢地步子朝蕾露走來,看著目瞪口呆的蕾露,它說,“我讓賈法爾睡著了,要是你這一叫把他叫醒了就不好辦了。”

“……果凍,你是果凍吧!”好不容易取回了思考的蕾露猛地跳起來,“剛才那個,那是怎麼回事?那也是你對吧,但是你不是條幼龍嗎,賈法爾不是說你不能飛嗎?!”

“我說了小聲點。”果凍的語氣也依舊不緊不慢,等到蕾露平複了呼吸,它才把話繼續,“呼,作為一條龍,不這樣隔三差五地飛一飛舒展筋骨,實在很難受呢……小丫頭,讓我告訴你吧。一條成年的火龍,既然可以變成其他動物的樣子,當然也可以把身形縮小,裝成一條幼年火龍的樣子。沒錯,我可以飛,我不是幼龍而是一條成年的火龍,剛才你看到的就是我原本的樣子。當然,這些賈法爾都不知道,他一直以為是他帶著我旅行世界,尋找能夠醫治我的魔法師。其實事實正好相反,是我陪伴著他旅行世界各地,尋找能夠醫治他的魔法師。”

說到這裡,果凍頓了一頓,它抬起頭仰望月亮,然後再看看蕾露。

他說:“小丫頭,幫助那個人回憶起真正的自己吧,以一個魔法師的身份。”

Part5 【賈法爾,鈴蘭花】

蕾露找到賈法爾的時候,這個削瘦的年輕人正在庭院裡撥弄著鈴蘭花。

“你在這裡做什麼。”蕾露說著走到賈法爾的身後,眼前的這個人讓她感到困惑。果凍其實會飛,真正有病要治的是賈法爾?這樣的事實已經夠讓她混亂的了。果凍說要讓賈法爾回憶起真正的自己,那是什麼意思,現在的他不是真正的他嗎?

“啊,蕾露小姐,是你。”賈法爾轉過頭來看看她, “研究進行的順利嗎?果凍的事……有點進展了嗎?我正打算給這裡的鈴蘭寫一首詩寄到《詩歌月刊》呢,它們可真漂亮不是嗎?”

他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蕾露感到了點莫名的煩躁,她口中輕輕念動起咒法,手臂一抬,賈法爾原本正在使勁拔著的那片鈴蘭瞬間燃燒了起來。

火差點撲到了賈法爾的臉,他哇哇叫著跳起來,“蕾露小姐!施法也請先打聲招呼嘛,嗚嗚,好險……為什麼要突然燒掉它們呢?!”

“你好像忘了吧。想要讓果凍飛起來,交換條件就是讓我有能力燒掉這裡所有的鈴蘭,而且是永遠地燒掉哦?”蕾露壞心眼地挑釁他,她看不慣賈法爾對花的袒護,看不慣他的笨手笨腳,看不慣他的善良和一無所知。

“我……我沒有忘。”賈法爾咬了咬嘴唇,他看著那片被燒成灰燼的鈴蘭,眼神慢慢低垂,“我非常希望果凍能快點飛起來,這樣他就能早點離開我去過自由的生活。那孩子至今和我走過了那麼多地方,每次都是它包容我的任性和固執。我真的希望……”

笨蛋,在活了千年的火龍麵前,身為人類的你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孩子。而且把它綁在身邊的,也正是你自己。隻要你一天不能取回“真正的自己”,它就會像這樣一直留在你的身邊吧。

蕾露閉口不言,她在斟酌如何開口詢問關於賈法爾的事。賈法爾卻以為她還在不高興,於是繼續著他一個人笨拙的道歉。

“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很喜歡這些鈴蘭花,說是喜歡,也許還是迷戀更合適吧。越接近北方以後,就能看到越來越多的鈴蘭呢。每次看到這些鈴蘭,我就會有一種奇妙的幸福感,好像在這之前,曾經也有一個我這樣地看著它們……來到這座旅館以後,這種感覺更強烈了。也許是因為這裡實在有太多的鈴蘭花了吧,我看得越多,觸碰它們越多,就感到越來越多的幸福,可是慢慢地……這種幸福變成了一種刺痛的苦,它們好像是在責備我忘了它們。但是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和誰……一起看過這樣的……鈴蘭……”

蕾露驚訝地看著賈法爾的臉頰淌下清澈的淚水,在說完最後一個字的瞬間,麵前的人砰的一聲倒了下去,灰色的長發纏繞在白色的花朵之間,臉上的淚痕映著晶瑩的光。

“喂,賈法爾!”

……

Part6【一個久遠的故事】

“那家夥好點了沒有?”

“隻是暫時昏過去了,讓他喝了點寧神的藥劑,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他還以為能瞞得了我呢,之前我們一直在南方地區遊曆,越接近北方以後,這家夥的精神力就越來越差,尤其是看到鈴蘭的時候,整個人就像被吸掉了魂一樣,一站就是半天。”

“這是因為鈴蘭在北方生長得比較多的緣故麼?……你,你都知道為什麼不早點想辦法?!還有,為什麼一看到鈴蘭就會有反應呢,這裡可是鈴蘭旅館誒,滿地都是鈴蘭!一直讓他呆下去豈不是很危險。”

“怕什麼,這家夥沒你想象的這麼衰弱,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再說辦法,現在不是正在想嘛。”

蕾露和果凍的對話在旅館的大廳中進行著,昏倒的賈法爾現在已經被放到樓上的客房安置。

“小丫頭,在討論辦法之前,先由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維持著幼龍形態的果凍遠遠地凝視著窗外,“老人家的故事,也許會很長哦。是呢,這是一個火龍和魔法師的故事。”

你聽說過火龍王克裡斯托法嗎,啊,現在它已經是一條隻存在於故事中的龍了吧。

幾十年前,有一個國家的王發了瘋似的研究長生不老之術,他聽說火龍的心臟可以做藥引,便不惜出動了幾萬的士兵登上火龍所在的高山圍剿。人類和火龍的戰爭持續了數月,軍隊損失慘重,但克裡斯托法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說是在生與死的邊緣也不為過吧。想要在這關鍵的時刻給予火龍最後的致命一擊,國王請到了一位隱居的大魔法師。與其說請到,不如說是脅迫,魔法師就這樣在一道道密令的催促下奔赴高山的龍巢。

那可真的是一位很了不起的魔法師,他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但憑借自身的天賦和努力,成就竟然已經可以超越那些老一輩的大法師了。

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火龍王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魔法師,而魔法師則是苦笑著對虛弱的火龍說,好久不見啊,克裡斯托法。

那是更久以前的事,不,對魔法師來說,確實已經是很久了吧,但是對於火龍來說,那點時間隻是一場淺眠的功夫。當魔法師還是一個更年輕氣盛,初出茅廬的小法師的時候,他曾經隻身一人上山挑戰火龍王。那真算是一段愉快的時光吧,一邊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邊是同他玩耍著打發時間的火龍王,克裡斯托法並不打算殺死他,它隻是覺得眼前這個小子很有趣,就像年輕時的自己。小法師的挑戰持續近一年,火龍有意無意中的點撥使他終於認清了自己所追求的力量。他告彆了火龍,下山繼續他的修行。啊,當他離開的時候,他和火龍已經成為了朋友吧。

火龍王還是火龍王,魔法師卻不再是那個魔法師了。權利的陷阱讓他成為了陪葬品,看著火龍王,魔法師說,克裡斯托法,你知道嗎,我馬上就要做爸爸了。

不取回火龍的心臟,要死的就是魔法師。選擇朋友,還是家人?

魔法師給出了他自己的答案。他唱動了禁忌的法術,超越人類永遠的敵人——時間。一時間,整座山的時空都開始扭曲,士兵們紛紛跌入時空的斷層,有的人變老,有的人變成了孩童。等國王焦急著趕到時,他所麵對的隻是一群神情渙散的士兵。翻遍了整座山,也尋不到火龍和魔法師的蹤跡。

他們憑空消失了。

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果凍沉沉地吐出一口氣,然後把目光投向屋外。

他說:“小丫頭,等你除掉了這些草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呢?”

“你說怎麼辦……當然是離開這裡,出去旅行啊。”才聽完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故事,就被丟給了這樣一個問題,她是完全搞不懂這條龍在想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