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汪汪汪(2 / 2)

“旅行,怎麼,你不喜歡這裡,不想呆下去了麼?”

“那是當然!外麵的世界這麼大,為什麼我要一直呆在這個小鎮裡?對一個魔法師來說,遊曆各地是一種非常有利的修行。而且……”說到這裡,蕾露的眼神變得黯淡,“我不希望我像我的奶奶一樣,一輩子等在這個小旅館裡,等一個永遠不可能回來的人。外麵的鈴蘭,本來是沒有那麼多的,它們隻長在花圃裡,由奶奶精心照料著,開得非常漂亮。但是奶奶去世後,這些花就像瘋了一樣開始蔓延。奶奶說過她最喜歡鈴蘭花,我總覺得這些花就在代表她未完成的心願,她傳遞無門的思念。因此我想要除掉它,把它們燒得一乾二淨,到那個時候,我才能真正忘記這裡,離開這裡……”

“……原來是這樣。”果凍喃喃接口,“小丫頭,我問你,你還記不記得你爺爺是個怎麼樣的人。”

“你問這個乾什麼。”蕾露的臉色變得非常不好看,“我根本就沒見過他一麵!他離開家的時候,奶奶才剛懷上他的孩子,我的爸爸。直到奶奶一個人把爸爸帶大,爸爸娶了媽媽,媽媽生下了我,他也沒有回來過。他一定是死在外麵了吧,那種人,連兒子和孫女的臉都沒見到一麵,算是什麼父親,什麼祖父!爸爸和媽媽得流行病死去的時候,也隻有我和奶奶給他們送葬!最讓我厭惡的是,奶奶竟然一直向我講著他的好話,說他是個怎樣心地善良的詩人,然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個人翻著他的破詩集淚流。如果……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我一定要他跪在奶奶的墳前,一直一直跪下去,一直一直向她道歉,直到他死……!”

“連兒子和孫女的連都沒見到一麵啊……”果凍的眼神突然溫和下來了,他看著蕾露,“本來我隻是有一點感覺,現在基本就可以確定了吧。丫頭,剛才的故事,想聽聽結尾嗎?”

“故事的結尾是,魔法師從時空的斷層中將火龍王轉移到了安全的場所,不用幾個月,克裡斯托法就恢複了傷勢。但是強大的法術卻反噬到了魔法師身上,時間在他身上一點點倒退,記憶也一點點地被剝走。他慢慢開始記不住自己做過的事,遇見的人,他忘了自己的名字,最後……他甚至忘掉了摯愛的妻子的容顏。時間在他身上發生混亂,他開始以為他是一個名叫賈法爾的旅行藝人,帶著一條不會飛的小火龍旅行。火龍決定留在他的身邊,陪伴他耗儘凡人的生命。但是他的時間停住了,即使過了幾十年,渡過了無數的海域,走過了無數的土地,他的容貌還是不會改變,他的記憶……也不會再回來了。”

在果凍的故事畫下句點的那個瞬間,整個大廳的時間也停下來了。蕾露幾乎可以隔著空氣中凝固的浮塵看到果凍眼裡的那抹哀傷,那雙金色的瞳孔,攪亂她的思維,停止她的思考,顛覆她堅信的真相。

她看到果凍的嘴開合,她聽到它的聲音。

“魔法不僅僅是法術,有時候,你的一句話也能成為魔法。如果你能聽懂這個故事,那麼就去吧,去解開他身上禁錮的咒語,去告訴他——你原諒他。”

原諒,也許是世界上最難也最簡單的魔法。

Part7【一首小詩】

這是平凡小鎮的一個平凡春天。

站在山坡上,春風迎麵拂來,溫暖而舒暢。在這裡可以看到小鎮角落的鈴蘭旅館,原本包裹著整棟房子的鈴蘭草就像一夜間被春風吹散一般不見蹤影,唯有庭院一隅的花圃裡,還盛放著潔白美麗的鈴蘭。

蕾露看看自己熟悉的旅館,然後將一大束紮好的鈴蘭放到了奶奶的墓前。

“蕾露,你真的要走了?爺爺一個人看著旅店會傷心寂寞哦。”

一個長著灰色長發,體型削瘦的年輕人說著也將手裡的一捧花敬獻到墓前,他看起來明明隻有二十幾歲的樣子,卻毫不在乎地稱自己為爺爺。

“麻煩你適可而止好嗎,爺爺爺爺的叫的人雞皮疙瘩都起了,話說在前麵,我可沒有完全原諒你,都是看在奶奶的麵子,知道嗎,奶奶的麵子上!”

“對對,是看在妮諾的麵子上。”賈法爾輕柔地叫出妻子的名字,他的眼神比任何一刻都要平緩寧靜。

“哼……果凍呢,他走了?這麼多年,給堂堂火龍王取了一個蠢到要死的名字,還要讓人家陪著你東奔西走跳火圈,謝罪的話也要說上一籮筐吧。”

“是呢……我真的虧欠它很多。”賈法爾微微笑了起來,他側頭望望天空,“現在它應該在哪座山的山頂上呼呼大睡吧,人家可是火龍王呢。”

賈法爾說完又看看蕾露,“出發的日子,定好了嗎?”

“就在這幾天吧,我會先去附近的魔法都市轉轉,術法同盟也早就給我發過好幾封邀請函啦。哈哈,你就一個人呆在這裡澆澆花看看店好了,我心情好了說不定還會給你寄點土產回來呢。”

“哈哈,那我可是很期待呢。”賈法爾笑起來,他伸手摸摸蕾露的腦袋,說,“孩子,你知道嗎,旅行就意味著,總有一天,你也要麵對這樣的彆離。親人、朋友、摯愛,也許還能在哪裡再相見,也許隻能永遠在回憶裡摸索彼此的身影……即使這樣,你還是想要去旅行?”

“嗯……”蕾露抿了抿嘴唇,“即使是這樣,我還是要去旅行。見不同的人,看不同的事情,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這個世界。”

“嗯嗯,不愧是我的孫女。我很期待你變成一個超——一流的大魔法師哦,到時候爺爺我就可以到處炫耀了呢。”

“少來。對了,那本惡心的詩集是怎麼回事?”蕾露指指墓碑上的那本詩集,問道。

“當然是我作的詩啦,我認為有幾首還是寫得挺不錯的嘛。你奶奶就常誇我呢,她一直以為我是個二流詩人而不是魔法師呢。”

“吹吧,就那種一半都是‘啊’和‘哦’的詩?”

“所以啦!我都說有幾首還是寫得不錯的嘛!啊……蕾露,等等我啊!”

嬉笑的聲音隨著腳步遠去,風吹過墓碑上的詩集,像一隻輕柔的手一樣翻過書頁。在風也為之暫停的文字間,這首詩點綴起平凡小鎮平凡而幸福的瞬間。

啊,我美麗的姑娘

你的眼睛

像海一樣湛藍

你的長發

像夏日的太陽一樣金光璀璨

啊,我美麗的姑娘

讓我們一起去往一個四季分明的小鎮

在那裡我們建一座小小的旅館

放晴的日子

我將在旅館前

為你種滿代表幸福的鈴蘭草

下雨的日子

我們一起坐在窗邊

燃起溫暖的爐火

迎接每一個疲倦的旅人

啊,我親愛的姑娘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都像是一個美麗的童話

再神奇的魔法

也抵不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