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宋嶼白也驚喜非常,“宋愛卿,你還活著?!”
“呈陛下隆恩護佑,臣才有幸得貴人相助,活著回到京城。”宋嶼白能夠再次見到景昭也很是歡喜。
“好,好!那你就說說看,”景昭眼神掃過下方的李氏和蔣暉,“在江州都發現了什麼?”
“是,臣到江州之後便去了河堤查看,”宋嶼白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看了眼流露出絕望之色的蔣暉,“河堤乍一看倒是沒什麼問題,隻不過細查之下,卻發現細節處略有蹊蹺。”
“臣雖不懂工事,但也曾聽人說過修築堤壩用木樁作為樁基,再鋪上條石以鐵錠相連,用石灰、糯米填補勾縫。可江州的堤壩是以朽木,泥沙混上木屑築成,如此一來,水勢上漲自然會決堤!”
景昭目光森然地看向蔣暉,沒想到他為降低築堤成本,這種喪儘天良的事也做得出來。
“陛下,他們都是信口雌黃,臣萬不敢做這種欺上瞞下的事啊!”蔣暉被景昭的目光嚇得一哆嗦,立刻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若臣真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定會民怨沸騰,臣又如何能在刺史之位上坐到如今?”
“這就是你的高明之處了,”宋嶼白譏誚地輕哼一聲,複又對景昭說道:“這個蔣暉隻貪墨賑災銀糧,素日裡倒稱得上勤政公正,哄的當地不少百姓都說他是青天大老爺。”
聽到這裡景昭忽地笑了出來,扭頭與蘇棠調侃道:“原來朕這個刺史倒有幾分聰明,還懂得舍小保大。”
“嗯,已經有了那麼多賑災銀,誰又在乎百姓手中那幾兩碎銀,不如買個好名聲,”蘇棠讚同地點點頭,含笑對蔣暉點點頭,“蔣大人這個頭腦不做生意,可惜了。”
宋嶼白聽到景昭與蘇棠一唱一和有些忍俊不禁,連忙板住麵孔繼續說下去,“臣一開始也有些想不通,後來才明白了其中關竅,這還要多虧蔣大人相助。”
“我又幫,幫你什麼了?”蔣暉心中慌亂,口裡隻管色厲內燃的嚷道。
“當然是蔣大人見我不好收買,命人刺殺我,”宋嶼白說到這裡對李氏抱拳施禮道:“幸得方夫人相助,我奪過暗殺藏身流民之中,這才知道每年潰堤後,蔣暉都和大家說朝廷隻撥了微薄的賑災銀兩到江州。”
“你放屁!”蔣暉跳起來開始口無遮攔,指著宋嶼白大罵,口水都要噴到對方臉上,“那些災民是沒長腦子嗎?我說什麼就信什麼!”
“蔣大人的記性似乎不是很好,方才說了你在百姓中塑造的形象很好,”宋嶼白掏出手帕擦了擦臉,有些無奈地說道:“在江州僅有一座破院,若非宋某親身體會,也不相信你是個大貪官。”
“等等等,這朕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他在江州隻有一座破院,那他貪下來的銀子去哪了?”景昭覺著這一段自己沒聽明白。
蔣暉一看也來了氣勢,跟著叫囂道:“對啊,你說我貪的銀子哪去了?”
“這接下來就是臣要說的了,蔣暉等人雖在江州生活清貧,但分彆在臨近的清河,寶川兩地購置了大宅,回京路上臣也曾實地取證,這幾處宅院多是以他們夫人的名義購置,所以並未被察覺。”
說到這裡,宋嶼白又從懷中掏出一卷沾滿血跡的布匹,“這是臣在江州流民中了解到的真相,請陛下,娘娘過目。”
杜若珩將布匹鋪開在桌案上,蘇棠看到上麵寫著百姓們領到的勉強糊口的糧食,數字下方或是歪歪扭扭的簽名,或是隻有一個手印,訴說著他們每個人的不易。
“陛下,臣妾在流民收容所時曾目睹過百姓對朝廷的不滿,”蘇棠重新倒了杯茶放在景昭麵前,借勢湊到他耳旁小聲道:“看來這其中真的少不了這位刺史大人的傑作。”
景昭聞言隻是點了點頭示意他聽到了,什麼都沒有說。
“據臣猜測,每年的賑災銀到了江州後,蔣暉等人先將十之七八瓜分乾淨,將剩下的一部分用於築堤和發放災民,”宋嶼白將自己此次調查的結果也說的差不多了,最後給出了結論,“這一路臣做了粗略的估計,這三年來朝廷陸續向江州撥銀一百八十萬兩,蔣暉等人用於瓜分和築堤大概八十萬兩,還有一百萬兩左右去向不明。”
“皇上,民婦曾聽夫君說過,每次賑災銀到了之後,蔣暉都會讓他單獨分出幾箱銀錢單獨存放,隻是第二次再去存放時,之前那些箱子就不見了。”李氏也站出來說起方晉曾提過的怪異之處。
蘇棠偷偷地朝景沅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他原本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拳。
這邊蔣暉看到景昭黑如鍋底的臉色,跪在地上有些崩潰的喊道:“陛下,陛下,這都是他們做好了準備誣陷臣的,您萬萬不可相信啊!”
“蔣大人,你口口聲聲說他二人誣陷你,”蘇棠對這種既要發國難財又要嘴硬的死鴨子膩歪極了,冷了聲音道:“可本宮也曾聽坊間傳聞說你用朽木築堤,莫非也是誰誣陷你嗎?”
蔣暉聽到蘇棠的問話愣了一愣,繼而就要張嘴繼續喊冤。
“朕隻問你一個問題,宋嶼白沒有死,你是怎麼抓住的‘凶犯’?”景昭看著目光呆滯的蔣暉,也沒想聽到他的回答,輕哧一聲,“既然你說不上來,不妨讓那位‘凶犯’自己來說,朕想他應當是有不少話要說。”
蔣暉這才徹底明白過來,什麼人頭什麼殺手,不過都是預先設好的圈套而已,大勢已去的他癱坐在地上。
“你應當知道貪汙賑災銀是死罪無赦,可若你戴罪立功,將那一百萬兩在何處,給了誰說出來,朕可以考慮饒你一命。”景昭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苦的他一個激靈,他有些幽怨地看了蘇棠一眼,怎麼還是那麼苦?!
蘇棠立刻坐的端端正正,審案太投入一時忘記了案上的是皋盧茶。
一百萬兩?蔣暉抬頭看了眼景昭,嘴巴微微動了動,接著他站起身原地轉了一圈,仿佛想起了極為可怕的事,揚天慘笑幾聲,忽然向朱漆門柱上撞了過去!
“攔住他!”蘇棠猛地站起身大聲喝道。
侍立兩旁的禁衛軍立刻出手阻攔,但蔣暉這一撞報著必死之心速度驚人,就聽“嘭”地一聲,他渾身是血倒在了地上,幾息之間便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