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還想再嚇嚇他,但觸及到少年微紅的眼眶,攸寧咽下了逗弄的閒話,心中幽幽歎氣。
轉身,回到六方桌前,攸寧掃視著,嘴裡也沒忘記安撫那慘兮兮的小公子……
“你放心吧,我不是那吸人精氣的女妖怪,不會對你怎麼樣,也不會礙著你飛升成仙的。”
話語一頓,攸寧目光落在了那玉青色的酒壺上,像是發現了什麼好東西,眸光一亮。
提著那壺酒,攸寧來到了長長的書案前,輕撩裙邊,於玫瑰椅上落座,將壺中酒傾瀉少許在那塊嶄新的硯台上,開始磨起了墨……
作為屋內除他之外的唯一一人,攸寧的一舉一動可謂是飽受趙徴的關注。
瞥了一眼那玉青色的酒壺,趙徴認出了那是合巹酒,但趙徴依然沒說話,沉默不語的看著攸寧磨好了墨,麻利的寫了不知是什麼的兩張紙。
心灰意冷的趙徴不想去管,他隻希望這個女子不要靠近他。
就在趙徴為自己的坎坷大道憂心時,那邊攸寧已經寫好了東西,正吹著墨跡,緩緩朝他走來。
頓時,放鬆了一陣的身子又緊繃了起來,趙徴駭的渾身一顫,就要爬起逃走。
“站著!”
攸寧見狀,一聲慍怒的嬌喝,生生將趙徴鎮住了,不敢亂動。
趙徴神情訕訕的,心中卻是想,高門貴女果然凶悍!
他不僅為自己被她唬住而羞愧,但事實就是這樣,今夜,他確實沒有什麼主動權。
“你……你要怎樣?”
但趙徴仍舊不屈服,梗著脖子問道。
隻不過他還維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攸寧端莊的站著,一高一低,高下立判,這讓趙徴的氣勢一減再減。
“站起來。”
攸寧前世做了五年的皇後,身上的威勢自然不可小覷,儘管現在還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姑娘,但也是餘韻未消。
趙徴一時被她震懾住了,手腳僵硬的站起來,像一隻小鵪鶉似的低頭靠牆站著。
“做什麼……”
甕聲甕氣的,少年很是被動。
攸寧想笑又不好太過明顯,隻能堪堪扯動著唇邊,露出壓抑不住的淺笑,將手中寫好的其中一張契書遞給他……
“彆怕,我不會強迫你和我做夫妻的,這是和離書,你拿著,在上麵簽字畫押,以後你自去尋你的成仙大道,我不礙著你,可好?”
趙徴完全愣住了,也安靜了下來,褪去了剛才所有的驚惶,目光頭一次長而久的落在了這位他萬分抗拒的新婚妻子身上。
二八的少女明媚不可方物,一身端莊板正的喜服也掩蓋不了的靈動爛漫,她麵上掛著淺淡的笑意,直直的望著他,月牙般的眸子似含著涓涓春溪一般,浸潤人心。
趙徴突然覺得,這女子的眉眼跟他靜室中所掛的九天娘娘有幾分相似,同樣的慈悲,同樣的美麗……
紙張抖動的聲響突然響起,將出神的趙徴猛的喚醒,想到剛剛那出格的念頭,他心中大羞,白淨的麵上肉眼可見的騰起一團紅雲。
似乎是惱羞成怒了,趙徴一把扯過攸寧遞來的和離書,強迫著自己看了起來。
半晌,趙徴深呼了一口氣,將目光從和離書上移開,抬眸道:“為什麼是一年後和離?”
如果可以,趙徴想現在就和離。
果然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公子!
攸寧這樣想著,嘴裡也不忘給這個小神仙解釋。
“我朝禮教雖對女子不算嚴苛,但若是大婚之夜便和離,旁人會怎麼想我,怎麼想我高家,我嫁不得良人不要緊,但我還有個十歲的幼妹,我高家的名聲不能損……”
“但一年後和離就不一樣了,旁人也隻會覺得我與三公子感情不睦,自然沒有什麼非議。”
“但世事也有例外,也許時機成熟,不需一年,我們便可和離,但在此期間,你我二人隻需要做個樣子,你不需要對我擔負夫君的責任,我也不乾涉你一應事務,三公子何不考慮下?”
少女的抑揚頓挫的話語成功的將趙徴的心思調動了起來,他麵色微喜,但還是秉著好奇問了句:“為何你也要和離?”
趙徴不解,他想和離自然是覺得娶妻妨礙他證得大道,但眼前的少女為何他卻是半點想不通。
見他發問,攸寧也打算拿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要不然她也怕對方懷疑她彆有用心。
“因為我有個身份低微的心上人,爹娘不看好他,再加上我們兩家的婚約,我不能與他相守,故隻能如此……”
“哦。”
聽到攸寧如此剖白,趙徴這下完全相信了,老老實實的在契書上畫了押,一式兩份,兩人各持一份。
然,就在趙徴勾勒出最後一筆時,不知怎的,他呼吸滯了滯,複而又穩住心神勾勒出最後一筆。
契書已成,他也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