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書一式兩份,一份在攸寧手中,一份則給了趙徴。
攸寧隨手將契書壓在妝盒下,也不避諱對方。
畢竟提防誰,攸寧也不會提防趙徴,若是誰敢動這契書,這小神仙大概是第一個不依的。
笑吟吟的解決完事情,攸寧也不理會還在出神的趙徴,自顧自坐在妝台前,開始摘除簪釵環佩。
趙徴不似前世的李崇,他沒有官身品級,自己的婚服妝發自然也沒有太過繁複,但那些零碎飾品也讓攸寧摘了半晌。
就著月娥和荷兒提前備好的溫水擦了擦臉上的新婦妝,攸寧覺著舒服多了。
就在她覺著身上累贅,要脫下外裳時,那一直縮在門邊的趙徴忍不住發聲了。
“你要做什麼?”
似是窘迫,少年眸光忽閃,也不敢看她。
攸寧心中好笑,覺著他有些矯情。
都說開了要做假夫妻,她隻是脫個外裳,況且自己都不在意,趙徴倒是計較起來了。
不理會少年的慌亂,攸寧姿態優雅的當著他的麵脫下外裳,語氣一派正經道:“做什麼?看不出來嗎?自然是脫衣裳睡覺……”
“可我還在這裡!”
玉瓷般的臉蛋憋得通紅,趙徴眼神飄忽,看上去有些羞惱的意思。
被趙徴那麼一提醒,攸寧想起了那被緊鎖著的門和被嚴防死守的窗子,心下也覺得有些難辦。
這個新婚之夜,怕是兩人要將就一晚了。
“看你家這個勢頭,三公子今晚怕是也出不去,何不在此處湊合一晚?等過了今晚,三公子想回哪去便回哪去……”
想來趙徴也是看出了今晚是決計出不去了,拉著一張俊臉的同時又有些小心翼翼。
“那我今晚睡哪?”
不經意間,趙徴掃了一眼那寬大的足以睡三個人的床,眼瞳驀得縮了縮,盛滿了驚懼。
他決不能同女子睡在一張床上,三清老祖若是得知,定然不會恕他!
“三公子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同我一起睡在床上。”
攸寧狡黠一笑,話說的直白又有底氣,她絲毫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她料定了這位小神仙絕不會答應。
修道者,當潔身自好,當戒色戒欲。
任何一個修道者都明白的道理,相信趙徴也知曉。
果不其然,少年頭搖的像撥浪鼓勵一般,臉都白了。
“我……我睡榻上就成!”
攸寧也不忍再逗他了,將衣衫搭在木架上,語氣悠然。
“行吧,就是要委屈三公子一夜了。”
“不委屈不委屈……”
趙徴如蒙大赦,總算把心放回肚子裡,開始翻櫃子,抱出了一床被子,心驚膽顫的小模樣看的攸寧想笑。
這趙徴倒是個有意思的。
如今正值七月,成桶的冰塊尚不能完全解了熱氣,趙徴睡在塌上,攸寧完全不擔心會著涼。
也許是對攸寧不放心,趙徴幾乎是和衣而睡,除了婚帽,再無一件被除下。
攸寧口渴,路過那美人榻時,瞥了一眼那捂在被子裡嚴嚴實實的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還是把她當女妖怪了。
算了,日子還長著,總有一天會好的。
將床上撒的零零散散的吉利果全部摞開,攸寧放下紗帳,拽了拽被角,蓋在肚子上,平躺了下去。
臨睡前,攸寧再度瞥了一眼那美人榻上隆起的一團,越發覺得好笑。
還修道的人,膽子真小。
紅燭隨著時間一同流逝,慢慢隻餘下了了半數,紗帳中寂靜一片,想來是睡著了。
這時,美人榻上才開始有了動靜,裡麵的人咕湧了出來。
玉白的肌膚仿佛被胭脂浸染,火紅一片,愈顯容豔骨清,可惜在這茫茫夜色中無人欣賞。
趙徴終於探出頭來,小心翼翼的喘著氣,生怕把床上的女妖怪驚醒,再讓他陷入尷尬的境地。
隔著數米之外,趙徴隱約看到了紗帳裡那道模糊又朦朧的倩影,隻覺得一陣心悸。
但想到懷中的那紙契約,他頓時又覺得心安了許多,捂著心口,聽著院外的蟬鳴,也漸漸沉入了夢鄉。
天色清明,案上的紅燭燃儘了它最後一滴臘,化作一灘凝結的紅玉。
鳥雀呼晴,透過窗戶傳進來,將熟睡的二人接連喚醒。
攸寧自酣睡中醒來,有些迷糊的看了頭頂的床帳,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坤儀殿裡,做著那個一步一規矩的中宮皇後。
門外一陣窸窸窣窣聲傳來,是銅鎖被打開的聲音,還伴隨著人的低語聲,攸寧知道,是放人出去得時候了……
果然,那開鎖的動靜一出來,上一刻還躺在那一動不動的少年立即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跳了起來,襆頭也不戴,頂著一頭有些淩亂的頭發竄了出去,速度之快讓兩個開門的小廝都驚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