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初
微微滾燙的日光順著靜室的窗子照了進來,配上那不知從哪傳來的蟬鳴,愈發顯得此處寂靜清幽。
生金麵如土色的癱坐在一身青衣道袍的趙徴對麵,生無可戀的看著西南方。
那裡,一炷香前,攸寧的馬車正緩緩離開。
主仆二人相顧無言。
“公子~”
生金看著眼前人仍舊一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都要哭出來了。
這下自己的屁股定要被打開花了!
“公子就當是為了小人,去追一追夫人可否?”
不死心,生金繼續鼓動著,希望事情有一線生機。
但他也知道,這希望不大。
所以,聽到少年那一句“否”,生金繼續癱著。
嫋嫋沉香四散,給趙徴如仙似幻的臉增添了幾分朦朧,他闔著眼皮,心中少有的起了波瀾。
他講不清這是什麼感覺,惱火?不忿?
隻是因為自己無意間被對方下了個麵子?
一定是這樣。
想起昨日自己信誓旦旦的模樣,趙徴羞赧不已。
或許人家根本就沒在意過他,隻是裝裝樣子而已,今日,倒是連樣子都懶得裝了。
越想越氣悶,趙徴打算抄些清靜經來定一定心,凡俗雜事,不應擾亂他的道心。
剛執起筆,靜室的門就被從外麵推開了,鄭氏帶著幾個仆從外麵進來了。
“趙徴!”
一進門,鄭氏便是一聲大喝,那眼神裡似乎都帶著刀子。
鄭氏一貫性子柔和,如今也被這不爭氣的三兒子氣著了。
“娘……”
見了鄭氏,趙徴起身行禮,莫名有些心虛。
“今日是攸寧歸寧之日,你當真沒去!”
鄭氏簡直拿這個兒子沒辦法,歸寧不同新婚夜,將人架著扔到婚房中便可,反正都是自家人,誰也不會笑話。
大門歸寧之日就不同了,她若再行此法,五花大綁的將人架到高家,定要叫全京城的人看了笑話。
這歸寧,根本無法強迫。
瞥到一旁正麵如死灰的生金,鄭氏責問道:“當真是沒用!”
生金還想掙紮一下,當下就把自家主子賣了,替自己辯解道:“夫人不知,昨夜裡小人是勸好了三公子的,說若是三夫人過來就去,誰成想……”
“你覺得我會信?若是這樣攸寧怎麼如此孤零零的走了,怕是你同你主子哄我!”
鄭氏也知道自己這三兒子油鹽不進得性子,念及小廝也許是儘了力,歎了口氣道:“算了,也不打你板子了,滾下去刷三日的馬桶!”
“多謝夫人!”
聽到這個輕得不能再輕的處罰,生金麵上欣喜,連忙高高興興地磕了個頭。
再轉過頭,鄭氏恨鐵不成鋼道:“歸寧之日不陪新婦,你讓嶽家怎麼看你?”
“福生無量天尊,修道之人,哪有嶽家。”
大抵是破罐子破摔了,趙徴也不糾結了,操起他原本的派頭,誦了一句道號。
鄭氏氣的七竅生煙,恨不得撬開三兒子的腦殼,看看裡麵到底裝了什麼!
“好好好……”
“我既不能管教你,那便我代你去歸寧,古有木蘭替父從軍,現在就讓我這個娘替你去給新婦歸寧!”
鄭氏氣呼呼的走了,留下逃過一劫的生金和繼續抄著經書的趙徴。
“公子慢慢抄,小人去刷馬桶去了。”
訕訕說了句,生金一溜煙跑了,留下趙徴孤身在靜室,抄著那他以爛熟於心的清靜經。
……
攸寧坐在馬車中,感受到外麵逐漸熱鬨嘈雜的環境,心中暢快,忍不住掀開簾子,打量著外麵的小商小販。
未過早食,街上的早食鋪子正賣的火熱,白胖雪白的蒸餅與肉包子,鮮香潤口的湯餅,更有那剛剛烤好,撒了芝麻的胡餅,裹挾著肉沫的酥脆餅子就這樣大剌剌的出現在攸寧麵前。
縱使她早上用了飯,見到這烤的金黃酥脆的餅子,也饞的要命。
“停車,下去買幾個餅子吧,就陳記家的,味兒最正宗。”
月娥知道自家姑娘饞了,理解般的笑了笑,便打發隨行的小廝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