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心性倔強,趙徴也隻是一個十六歲少年,一個在攸寧眼裡是孩子的人,並不是什麼食古不化的迂腐老臣!
他試探般的張口,頭一回大膽的將目光落在攸寧笑顏如花的麵上,隻為獲得一個答案。
“自然,我敢說,除了那些早入了道籍的真人,三公子你已經是做的最好的人了!”
絲毫不吝嗇於對他的誇獎,攸寧同時也同情這個孩子。
從十二歲到十六歲,正是少年人長身體的時候,趙徴這樣常年茹素,怪不得身板這樣瘦弱,能長這麼高,已是不易了!
想來是第一次有人這般鼓勵他,趙徴羞澀的笑了,墨色的瞳仁中似有細碎的星子閃爍,整張臉如春風化雨一般,亂人新曲。
秋水為神玉為骨,趙徴本就是個容顏極為出眾的人,如今再一笑,當真是九天明月來相照!
攸寧說到底也不是那清心寡欲的聖人,見到此番盛景,也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瀲灩的雙眸泛起波光粼粼,將少年看的有些不自在。
“咳……”
假裝咳嗽了一下,趙徴麵皮火辣辣的,心中竟沒有以往被丫頭們直著眼瞧的惱怒,隻剩下那不知名的彆扭。
被這一聲咳嗽驚醒,攸寧也有些難為情,自己前世少說也是二十幾歲的人了,竟也能因為看俊俏小郎君而走神,想想都覺得荒唐。
“昨夜你昏倒後,是二伯將你背到了這裡,你的衣物也是生金換的,等過了風口,你就回靜室去,我會給你打掩護……”
“我知曉了。”
趙徴聞言,鬆了口氣,故作沉著的應了一聲。
“你且隨我來。”
拋卻剛剛的小插曲,攸寧走到擺滿了飯菜的六方桌前坐下,對著趙徴眼神示意著。
似乎是深吸了幾口氣,做足了思想準備,趙徴磨磨蹭蹭的過來了。
像看著洪水猛獸般看著桌子上的各色葷腥肉菜,神色一言難儘。
“小時候又不是沒吃過,怕什麼!”
看不慣趙徴那副矯情樣子,攸寧嗤笑了說了一句。
夾起一塊被燉地軟爛金黃的雞肉,攸寧有滋有味的享用著,讓一旁的趙徴看的蹙眉。
“動筷子呀!看我做什麼,再不吃就涼了,快嘗一口!”
要不是顧及到二人不可用一雙筷子,攸寧恨不得將菜夾到他碗裡,看著對方磨磨唧唧的樣子她都要急死了。
趙徴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對著麵前最近的一道魚膾探去。
雪白細嫩的魚絲,看起來比旁的菜清爽多了。
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意外發現沒什麼過分的腥味,趙徴才敢吃下。
意外的清甜美味,讓他有些上癮,又夾了一筷子,細細咀嚼著。
“蘸些芥末,再配上薑絲,會更爽口……”
暑氣正是厲害的時候,攸寧沒什麼食欲,簡單吃了幾口,喝了一盅荔枝渴水,便細細的擦著嘴,將注意力轉到趙徴身上。
“魚膾清爽可口,但總歸生冷,不可多食。”
趙徴仿佛沒聽見一般,依舊專注於魚膾,也不理會攸寧的勸告。
見此,攸寧語氣幽幽道: “小時候聽我爹說,禦史台的範相公多年前就是魚膾吃多了,肚子裡竟長了蟲子,疼的直叫喚,還是太醫過來一劑藥解決了,親眼目睹那些蟲子的範相公再也沒敢吃過魚膾呢!”
攸寧是故意的,尋常的規勸於趙徴無用,她隻能拿出些厲害的手段,嚇一嚇他。
趙徴是個膽子很小的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果不其,少年筷子方向一轉,從魚膾上掠了過去,轉頭夾起了旁的菜。
攸寧不打算看他用飯,準備去裡間小睡片刻,畢竟未時人最容易犯困。
“自今日起,以後用飯,都要如今日一般,葷素搭配,知道嗎?”
雖然看見了趙徴食葷,但難保他下次偷奸耍滑,攸寧不放心的叮囑著。
趙徴頂著滿嘴的肉腥味,猛吃了兩大口青菜,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看起來態度尚可。
見他乖覺,攸寧輕輕頷首,撩開珠簾,脫了外衫就躺到了床上,也不管趙徴還在那。
紗帳落下,遮住那一身窈窕,隻餘人影綽綽。
攸寧很放心趙徴,不出意外會一直放心。
暑氣盛,困意來的也快,幾個呼吸間,攸寧就迷糊了起來,也不知趙徴是何時走了的。
隻模模糊糊聽到一陣珠簾響動,有腳步聲靠近,金絲球似乎喵嗚了幾聲,便再沒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