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有妖的地盤,人有人的世界。雖則他們共處同一片藍天下,可彼此的界限卻清清楚楚,涇渭分明。
山野與大海的深處,隱藏著大大小小的妖,據說,甚至有上古時代的大妖,一睡千年。大部分妖都秉承著妖族的傳統和習慣,不與人類來往,而彼此之間也保持一定的距離。
前者是因為人類太狡詐陰險,雖弱得堪比小雞仔兒,可心眼子多得賽過九孔藕。祖輩有訓:若無絕對把握,千萬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至於後者,則是因為要防著邪妖。畢竟,誰的額頭上也不會明晃晃地寫著“我是邪妖”四個字,天曉得前一刻還笑語晏晏的家夥會不會突然亮出獠牙呢?修行不易,既要承受化形易骨之痛,又要挨天雷劈,好不容易修出一顆妖丹來,還得防著被強奪妖丹。所以,若非世交,彼此之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鮮有如紅山這般,一座山上擠了好幾家妖精的情況。
可是,蘇桃桃萬萬沒想到,開學第一天,老天爺就給她丟了這麼個大雷!
額滴個神呐——
新同學叫徐莓,是個時刻麵上掛著一抹微笑的高挑男生。
徐莓長得並不出眾,隻算得上五官端正。個頭兒倒是在男生裡很拔尖,遠遠望去,很有鶴立雞群的味道。他似乎總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麼。蘇桃桃每每瞅見,都覺著心底發寒。
舍友不以為然:“怎麼會害怕呢?那麼羞澀的男生,那麼靦腆的微笑——”她以一種看多了言情小說千帆閱儘的口氣感慨,“一眼就能看透的純真孩子,在這紛紜複雜的世上不多見啦!”
蘇桃桃一噎,懷疑舍友需要去看眼科——啥眼神啊?竟能看出一妖精是個“純真孩子”?這話傳出去,保準能笑掉大半個妖界的大牙!
能修煉出人形的妖精,就沒有心思單純的!
相較蘇桃桃的戰戰兢兢,徐莓卻顯得坦然許多。
他光明正大地跑到女生宿舍樓下,請宿管阿姨喊話叫蘇桃桃下來。
莫名其妙的蘇桃桃衝到樓下,乍一見徐莓,嚇得當即就要奪門而逃
“彆害怕!我特意來找你的。”他羞澀地一笑,“我們去外麵說話好不好?”
下午的大課剛結束,此時正是學生進出宿舍的高峰期。來來往往的同學見怪不怪地從他們身邊經過,目光都不帶半點斜視。
儘管徐莓的微笑很誠懇,可蘇桃桃依然一百個一千個不情願。可他的話仿佛千斤秤砣,蘇桃桃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噘著嘴滿心警惕地跟在他身後,磨磨蹭蹭地走出宿舍。
“彆害怕,我不會吃了你的!”即便尋了個無人經過的地方,徐莓的聲音依然壓得很低。
“我。。。。。。沒害怕!嗯,沒啥害怕的!”蘇桃桃木著臉,咬緊牙關絕不承認自己的小腿都軟了。
徐莓似乎並不介意蘇桃桃的嘴硬,開門見山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他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徐莓,是犬妖。”他輕輕一笑,微微向一側歪了下腦袋,頓了頓,補充道:“狼犬妖。”
蘇桃桃瞅著對麵家夥賣萌似的歪頭殺,心底有個聲音在怒吼:你這臉上是什麼該死的笑?你有沒有想過這笑容、這動作放在狼狗精身上有多彆扭嗎?
徐莓是本地人,啊不,本地妖。
徐家是華東地區妖族中的世家,書香門第的那種。前清時代,徐家祖上出過翰林。民國年間,他爹媽出國留學,一個學農,一個學牧,是農牧領域的優秀人才。用他爺爺的話來講,就是“一個主攻喂崽兒,一個主攻養崽兒,雙劍合璧,我徐家必能千秋萬代!”
還一統江湖呢!哼哼!
——徐莓非常不認可他爺爺那老得掉渣的封建老觀念。
相較他爺爺的老謀深算,他爹媽的犀利肅穆,徐莓是挺異類的孩子。他生性平和,很少與人爭執。他總是很安靜地想自己的事兒,便是他親爹親媽都猜不出這孩子心裡藏著啥。
大部分時候,他甫一開口先微微一笑,眼睛輕輕眯起,仿佛羞澀且不善言辭的乖孩子。這副乖巧的形象,打他化形後就始終保持著,以至於很少有人曉得他在嚴肅時是怎樣一副麵孔。
開學第一天,徐莓就認出來那個纖細的女孩子是個鬆鼠精。
沒辦法,他的修為比蘇桃桃高了不是一點兩點,一眼就能看出那張人麵之下齜出的可愛大板牙。
——不得不說,這就是科學養崽兒的好處。近水樓台先得月,他爹媽有啥新的科研成果,徐莓必然是頭一個實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