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須得會，不然宋院長還不得炒我魷魚啊。”

他被逗笑：“那是必須的，你那麼聰明，這些對你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難題。”

她忍不住嘴角上揚，撲閃的睫毛也一直眨個不停，退役後的他們分享著彼此遇到過的難題和趣事，空氣中多了幾分歡樂和愉悅。角落的卡座間，除了服務生上菜，不會有其他人打擾。

笑聲之後過了很久，一頓晚餐也基本接近尾聲。一個話題結束，他不經意間突然地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推至她眼前：“一份很小的禮物，希望你不會拒絕。”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瞪大眼睛問道：“這是...送我的？”

他揚了揚下頜，挑眉笑著：“當然，打開看看。”

小盒子的外包裝是極儘簡約和低調的純黑色，沒有任何圖案和標簽，她在愣神中接過禮物，打開隻看了一眼後便滿是訝異，原來他口中所謂的“很小的禮物”竟如此貴重。

一個小巧的乒乓球拍吊墜的碎鑽項鏈安靜地躺在盒子裡，裡側帶著B家品牌的LOGO，張玥檸把那兩個相間在一起的小球拍捏在手裡看了很久，這樣一份禮物著實很珍貴，她的目光裡也難掩對它的心動和喜愛。

她很清楚，這樣一個精致又特殊的款式根本不是直接對外出售的款，而是專門定製的。她保持著得體的笑容，目光在空氣中凝神半晌，還是將盒子重新推了回去：“謝謝，項鏈很好看，可是這份‘小禮物’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我可不能收。”

他平靜地靠在沙發上，並無將禮物收回的意思，笑著解釋道：“沒關係，作為朋友，就當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禮物。”

“我的生日？”她搖搖頭，衝他自然地笑著：“還有好幾個月，這提前的有點太多了，不合適。”

他終於坐起身，往桌前挪近，認真看著她：“張玥檸，還記得很多年前我送過你的那個Starbucks的杯子，我當時說如果杯子你拒收，那我是沒法送彆人的，因為上麵有你的名字...”

她輕輕地勾唇，似心有所感，聽他接著道：“這次也一樣，如果你不收，我還是無法轉增，而且這是特彆定製款，一旦售出，概不退貨。”

他低沉磁性的語調聽起來漫不經心，她帶著求證的心態，重新接過盒子，拿起項鏈仔細探究了一番。果然，在吊墜的背麵，她再次看到了和當年杯子上一樣的英文：Nicki Zhang，而且這一次在名字的下端還印刻了她的出生年月。

看到這些，她不由得皺了下眉，甚至有些恍惚和疑惑，大部分高端品牌特殊定製款的定製時間基本都需要好幾個月，如果工藝複雜甚至需要更久的時間，文化節的行程安排不過是上上周才接到的通知，他如何能在短時間內為她快速專門定製？

看她盯著項鏈一直在出神，他湊上前問：“怎麼了，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條項鏈你是什麼時候準備的？這個品牌，這個款式，一星期的時間應該是做不出來的。”她的聲線不自覺壓低，探詢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他。

“其實我早知道瞞不過你，也沒打算瞞你，”他爽朗笑著，語調裡透著隨意和豁然：“這是很多年前就為你準備好的，但是後來...”

他忽然欲言又止，握著茶杯的手僵了一瞬，她知趣地沒再多問，從他簡短的寥寥數語裡，她原本想要了解的，想必已經足夠清晰。

他悻悻一笑，繼續開口：“那天我收拾行李，無意中在櫃子的最裡層發現了它，雖然是幾年前的定製款，但我自認為款式還並不過時。既然無法轉賣，而且我一直留著它也不合適，所以我乾脆決定，趁此機會，物歸原主。”

他如此磊落的說辭倒是讓人更容易接受，她內心莫名的糾結頓時消弭了一大半，隨之歪了歪腦袋笑出了聲：“你總是讓人有無法拒絕的理由。”

“抱歉，可能有點突兀了，我隻是覺得它本來就是屬於你的，”他將盒子的蓋子合上，裝進包裝袋內，再次鄭重地遞到她麵前：“彆有壓力，就當是普通朋友送你的一個提前的生日禮物，僅此而已。”

看著他真誠的眼神，她不想他太過為難，猶疑半晌後她最終還是選擇大方接受：“好吧，我收下了，謝謝。”

他放心而滿意地笑了：“這就對了...”片刻後，他微微蹙起了眉，帶著些許失落：“明天我要回廣州了，今晚能跟你聊聊天，還挺開心的。”

“你在北京不還有事要處理嗎？”

“沒辦法，廣州的事...更急。”

她知道原因，不由地被帶入了幾天前的話題中：“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你願意聽麼？”

看他一臉凝重的神情，她柔聲道：“有些話憋在心裡也不好受，如果你不介意，就當我是個垃圾桶，把心事倒出來也許會舒服些。”

他低頭用手攪拌著杯中的檸檬片，一下顯得有些拘謹：“其實我和羅薇，沒那麼複雜，不過是當時覺得年紀到了，我們認識多年，又彼此了解，在一起的話也不會那麼麻煩。所以，也就很自然地結婚了...”

她疑惑地回望他：“你是說，你們結婚，是因為彼此熟悉，而不是因為感情？”

“是。”他簡短的語氣裡是滿滿的肯定。

她神色極淡，憶起多年前的事，嚴肅道：“可她應該是愛你的吧？”

他像是被人戳穿心事一般埋頭苦笑，好一會兒才肯定道：“是，正因如此我根本沒想過跟她離婚，畢竟我們已經有了女兒，我想過要儘最大努力給她們一個完整的家...”

“那又為什麼...”

她沒問完，但他能意會，他無奈地笑了笑：“人生中的有些事情沒有道理可言，沒有多餘的選擇，也無路可退，決定結婚的時候是這樣，分開的時候也同樣如此。很多事無法勉強，也許她想要的那種感情，我永遠都給不了，因為...”

他的話頭突然停滯在空氣裡，忽然抬眼看向她，目光彙聚裡兩人嚴肅清冷的氣息不斷凝結，同時還夾雜著幾分傷感與炙熱，最終她還是顫顫巍巍地躲開了他的眼睛。

他能明了，迅速轉了話鋒：“這些年，大部分時間女兒都是我父母在幫忙照顧，我和羅薇共同經營公司，有時候幾個月都見不上一麵，哪怕偶爾見了麵，也總是因為工作上的分歧還有生活中的瑣碎爭吵，吵到最後，是她不願意再繼續了...”

她沉默許久，眼光突然變得溫柔，小心地斟酌著用詞：“不管怎樣，這麼多年你們總歸是有感情的，就算最後不能在一起，又何必鬨得這麼僵？”

他淺喝下一口茶：“公司是我們兩人共同所有，這些年涉及到太多複雜的賬目了。但我知道我虧欠她，我也一定會儘量彌補。”

“作為局外人，也許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她沉默了幾秒，目光轉向窗外：“我隻是想說，兩個人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嗯，我會的，”他點點頭，隨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這世界上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和程啟鋒那樣幸運...”

他是直視著她說完這番話的，她轉頭與他的目光相交，似乎在這靜謐的餐廳裡，有什麼情緒在隱隱作亂。

“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她忽地收回自己的眼神，幾分急促，打斷了這目光交錯，準備起身。

他也迅速回過了神，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陪著她起身，走出餐廳。

餐廳門外，兩人麵對麵在夜色裡相視，她嘴角的笑意忽然加深了幾分，拿著手機，對著一米開外的他晃了晃：“看手機。”

他帶著困惑打開手機，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微信對話框中來自她的轉賬。

“這是？”他微微一怔。

她的眼眸清澈透光，語氣溫柔：“你送我的那條項鏈，我很喜歡，但我知道它的價格，實在過於貴重，我不能白收你的禮物，所以我決定自己買下來，這是我認為最合理的解決方式，也希望你不要推辭。”

他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僵笑著：“我隻想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你，沒想到...”

“心意是你的，我已經收到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她密而卷的睫毛眨巴了兩下，依舊對他溫柔地笑著。

“這樣也好，很高興你能喜歡，”他眼角滑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就被笑容掩蓋，清冷的氣聲中帶著幾分哽咽：“這麼多年，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謝謝你，”她微微點頭，沉默半晌，再開口：“這輩子很短，還是要好好珍惜愛你的人，彆輕易錯過。”

他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蒼白，遲遲無法開口，下一瞬，便隻聽見她輕聲說：“快回吧，不早了。”

“好，你先上車。”他低聲沉吟著，像是壓抑著自己快要洶湧冒出的情緒。

她淺笑不語，轉身上車，隔著車窗她對他揮手告彆，最後徑直將車開出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