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全民體育文化節在忙碌中很快漸進尾聲。

原本乒乓球項目有三個特邀嘉賓，但因為俱樂部和國家隊都有其他安排，高園和孟樂在第五天的時候就各自結束了文化節行程，之後所有的任務都落在了張玥檸一個人身上，她不僅要擔任全程場外指導、參與技術交流及多次的平台解說任務，空閒之餘還得處理上海學院的瑣碎工作。

這一周下來，她平均每天的睡眠時間大約隻有4-5小時，幾近沒日沒夜的幾天。

雖和程啟鋒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可不同的工作重心和頻率卻讓他們彼此都忙得晝夜不分，大概已經很久都沒有在正常時間碰過一次麵，每天晚上要麼就是她睡了他還沒到家，要麼就是他回來的時候她還在專注地對著電腦，等她去睡的時候他早已入夢。白天想要發幾條微信聯絡，也總會因為目不暇接的工作而讓彼此的消息石沉大海。

今天下午文化節就要正式閉幕。中午時分，暫時沒有其他任務，張玥檸終於靜下心來，花了近一小時的時間將學院的報告奮筆疾書地趕完發給了宋正海。

結果當她合上電腦，剛剛站起身想舒展一下筋骨，卻感覺到眼前一黑，身體完全被深深的倦意和無力籠罩，前一秒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仿佛還在眼前打轉。

這工作量已達峰值，張玥檸渙散的目光中是肉眼可見的疲憊，她一邊對著眼前的空氣出神，一邊在心裡暗自計劃著明天一定要好好睡個昏天黑地，以彌補這幾天以來嚴重透支的精力。

“今天最後一天，難得看到張指導放鬆的樣子...”張玥檸的思緒正在放空，韓駿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讓她瞬間回神。

“嘿，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張玥檸懶懶地瞥了眼韓駿，對他莞爾一笑。

跳水和遊泳的場館就在隔壁，但自從文化節開幕以來，張玥檸和韓駿也都沒見過麵，他也一直忙忙碌碌，早已轉行且久不上賽場的他這次也同樣被迫“重操舊業”，不僅要擔任賽事解說，還需要親身下水給運動員們進行教學示範。

韓駿淺笑著走到她身邊：“總算要閉幕了，我的任務也基本完成。今天不用再下水，下午去演播室再解說一場比賽就算圓滿結束了。”

她禮貌地回應：“怎麼樣，這兩天再上跳台，能適應了嗎？”

“嗨，彆提了，”他佯裝懊惱地歎了口氣：“雖然彩排那天我特意留下來練了一小時，結果開幕第一天我還是手忙腳亂的，在那些小運動員麵前我居然還沒人家專業，直到第二天才慢慢適應，真是夠尷尬的...”

她不禁被逗笑：“這都七八年沒下過水了，可的確有些難為你。”

“謝天謝地要結束了，可算能喘口氣了，”他搖搖頭苦笑：“當運動員真的太辛苦，現在回過頭想想，真不知道咱們年輕那會是怎麼堅持過來的。”

“所以我那天說啊，人到了一定年紀，精力就跟不上了，不像年輕的時候，做什麼事都帶著無限的衝勁。”張玥檸望向前方的賽場，眼神的倦意裡透著些許對往事的感慨。

“是啊，年輕真好...”韓駿和她一起看向賽場上激烈廝殺的混雙比賽，轉而偏過頭細心問她：“你呢，你這悠閒的狀態可不多見啊，這兩天看到你，都是忙得風風火火的。”

“在你來的前五分鐘，我上海的工作才剛剛完成，也可算能喘口氣了，”張玥檸回眸對他揚唇調笑道：“聖鬥士偶爾也是需要休息的。”

韓駿撲哧笑出了聲：“張指導不愧為業內標杆，哪裡都不能少了你。”

“這話說的，有你這麼埋汰人的麼？”張玥檸無奈又好笑地望他一眼，兩人相視而笑。

正聊著天，不知誰從他們身後快步走過，一個不留神碰到了張玥檸，她轉頭望去，那人卻隻留下了一句“不好意思”便溜之大吉。

被不大不小的力道突然撞了一下，張玥檸確實被嚇了個機靈，看著那人跑出去的方向，一晃而過，也根本看不清是誰。

“你沒事吧？”

韓駿一問，張玥檸這才察覺到剛剛因為被碰撞的慣性自己沒有站穩，此時是被韓駿牢牢圈住了腰後才免於跌倒。她連忙起身躲開了他的手，而韓駿也瞬間識時務地收回了手臂。

“謝謝，沒事...”張玥檸把自己的眼神迅速轉移到了彆處。

隔了兩秒，韓駿開口問道：“今晚，一起吃個晚飯吧。”

“我還有工作沒處理完，可能沒空。”張玥檸回絕的話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喂，彆拒絕得這麼直白這麼快速好不好？”韓駿的眼睛閃了一下，調笑著反問：“你剛剛還說工作都已經做完了，身為聖鬥士也需要休息，現在怎麼連吃個飯的時間又沒了？”

她回看他一眼，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下，見她依舊麵露為難神色，他便又繼續笑道：“彆想太多，朋友之間一頓便飯而已，明天我就要回廣州了，下次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算是賞個薄麵。”

再次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就咽了回去，張玥檸鬼使神差地隻回應了一個字：“行。”

“那我先去演播室準備比賽的解說，我們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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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玥檸給程啟鋒發了消息，說文化節圓滿結束，和同事們有個聚餐。

韓駿明天就要離開北京，以後是否還會再見麵儼然是個未知數，麵對他真摯的邀約她不忍一再推辭，雖內心坦蕩、問心無愧，但也不希望程啟鋒多想，隻能暫且用善意的謊言來一帶而過。

作為普通朋友，吃個飯道個彆，或許也並無什麼不妥。

韓駿把晚餐地點選在了瑞萊，一家位於中關村附近大樓頂層、裝修淡雅的旋轉餐廳，窗外倒映著城市夜晚的輝煌，車水馬龍應接不暇。這裡人很少，很安靜，也不會因為人來人往而太過引人注目。

進門之後，韓駿便與門口的餐廳經理相熟地微笑招呼，看來他應該是這裡的常客，他們低聲聊了幾句，經理笑著點點頭立刻會意，將他們指引到了角落臨窗的卡座。

“酒就不點了，我們都要開車。”韓駿深知張玥檸客隨主便的性子，一邊主動看著菜譜做決定，一邊抬眸笑著道。

張玥檸自然也點頭表示認同，這頓飯確實不應該喝酒。

點完餐，待經理走遠，韓駿率先開口：“打算什麼時候回上海？”

張玥檸放下手中的水杯，抬眉看向他，淺笑：“忙了場文化節，太累了，先休息兩天，等宋院長接下來的安排。”

他挑眉笑了笑：“你和程啟鋒平時異地，趁這段日子也可以好好陪陪他。”

“我們最近都忙得昏天黑地的，跟異地也沒啥區彆。”她撇嘴搖頭調侃。

“你說你們都退役了，為什麼沒有選擇輕鬆點的生活？”

“都習慣了吧，而且打球這麼多年，我們都放不下...”她抬頭，輕輕反問道：“倒是你啊，本來也可以不用那麼辛苦，為什麼會選擇自己創辦公司？”

餐廳的背景播放著柔和的輕音樂，如此有安全感的氛圍，張玥檸也漸漸多了些鬆弛感，沒有精神緊繃，也沒有尷尬冷場，此刻的兩人倒真像是久未謀麵的老友，能夠完全敞開心扉，愉快地聊聊天。

他一臉自嘲開起了玩笑：“一般退役後選擇自己重新創業的，都是在原來的圈子裡混不下去了的。”

“你一個奧運冠軍，家庭條件還那麼好，說你混不下去了，誰信呢？”她像是回憶起什麼，以打趣的語氣繼續問他：“這麼多年，你該不會到現在還在和你爸作鬥爭吧？”

聽她這麼說，他剛喝下去的一口水差點嗆住，笑了半晌，緩了緩道：“你還記得這一茬呢？”

她也抿唇笑著“嗯”了聲：“印象很深刻。”

“實話說，想向他證明自己的想法還是有的，但不是最主要的，”他給自己和她麵前的杯子都加上了熱水，繼而笑望著她：“從伯克利回來以後，我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拒絕了國家隊教練組的邀請，想趁著自己還年輕，再去多嘗試一些新的事物...”

他頓了頓，接著補充道：“當年在伯克利的選修課程，總不能白學不是？”

“有點道理，”她嘴角微微斜起，表示讚同：“事實證明，你做到了，而且還很成功。”

他揚了揚眉眼，感慨道：“是啊，現在回頭想想，也經曆了不少尷尬事，剛開始那會連基本的電腦操作都不大會，PPT什麼的對我來說就更困難了，都得一步步跟著彆人後麵學。”

她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深刻了幾分：“我不也一樣麼？當時就在想，這還不如不退役呢，學這些可比打球難多了。”

“那現在呢，都學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