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定則那家夥,雖不能說不學無術,卻也稱不上勤勉的好學子。她見過一回他的狐朋狗友,一個個穿金戴玉,都是飛揚跋扈的主。與他們交好能有什麼好下場。
…唯一能說有擔當的當屬那日抄家。官兵們搬走所有東西不夠,還不懷好意地過來撕她衣裳。姚定則不知從哪出現,打跑了人,帶著她逃出姚府。
少年那一刻恍若天降的神仙,渾身金光燦燦。
一路上,他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腕,穿過街頭巷尾,越過牆頭屋瓦。躲躲藏藏,一直到了隔壁鎮子落腳,相依為命。
那時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倚靠。她攀著他就像攀住了救命稻草。
若沒有後來那一出,她是不會恩將仇報的。
玉慧迷蒙間擦去眼淚。她以為他其實還不錯,是她從前誤解。誰知道黑漆漆的茅草房裡,姚定則與人商議,要把她交給官兵。
哪有這樣欺負人的呢。
她真是半點都不想看見他。
玉慧氣憤,迷迷糊糊睡了。浮浮沉沉間做了一個夢。也不知這夢到底好壞,一時哭一時笑。
姚府另一處大院子,劍意正守門,半醒中聽得裡頭一聲悶哼。他一頓,強撐開眼皮,問:
“少爺?”
裡頭沒聲,劍意頭點動,又睡了。
床上蕭珽顰眉,好看的唇緊緊抿做一條繃直的線。不知是怒還是什麼,好會猛地睜眼。入目是高吊的房梁,與記憶裡彆無二致。
他沉沉閉目,倏爾睜開。
驀地,睜了又閉,閉了又睜。反反複複,卻無論如何睡不著。
蕭珽臉色陰黑,深吸一口氣,回憶起方才的夢。
是無月黑夜,不知名的破房子,漏著冰涼的雨。
姚玉慧衣衫襤褸,貫來梳得整整齊齊的發儘數披灑在身。她咬唇擰身上的水,領口白嫩的肌膚拉扯間顯露,明晃晃地惹眼。
他坐在破敗的朽門邊,一隻手握拳,聽屋外雨聲,聽她喘著氣,拚命壓抑哭腔。
良久,不知什麼弄得她驚叫。他即刻轉臉過去,正躲耗子的姚玉慧倉皇失措,抓著衣裳紅了眼,細聲喝斥他:
“你,你轉過去!”
蕭珽頓,目光仍聚在她彆身時牽連晃動的乳/溝。
正是好年歲的少女臉也紅了,胡亂用胳膊橫阻,哭罵道:
“你走!”
喉頭輕滾,少年冷笑一聲彆開臉。
“我什麼也沒看見。”
她顫聲:“真的…?”
他耐著突如其來的波濤洶湧,平靜回答:“嗯。”
… …
不知是不是那夢太身臨其境,破屋裡的少年拳頭攥緊,半晌才鬆開。再度望向合衣而睡的姐姐時,莫名眯眼,身體因詭秘的興奮微微顫栗。
蕭珽捏一捏眉心,嗤之以鼻。
姚玉慧非他親姐,還是個軟塌塌的慫包。這樣的無論男女都招他厭煩。
一個尋常春夢而已。
許是前些時日,乳母要給他找開解人事的女子,毛老三聽了非要送自己養的姐兒給他。一來而去,本能起了點苗頭。又恰巧白日同她爭吵,是以把她做進夢來了。
蕭珽閉眼,重新會周公。雖是如此,半途中卻還睜了眼。
無故想起她今日微露的頸。
*
翌日,玉慧如言早起。給姚老爺送了碗肉粥。多日不見,他臉色溝壑更深。
父女倆照例說了些體己話,姚老爺長籲:
“慧兒,爹不好。你十四了,去年就早該相看人家。我不儘責,還以為你年歲小,是以忘了這茬。你外祖父說了,想叫你桐表哥娶你回去。雖是親上加親,可我覺得太親了些,未必就是好。你意下如何?”
玉慧才重生,有些孺慕地望著父親。聞言搖頭,又點頭。
搖頭是因表哥王疏桐是還不錯,可上輩子也死於非命。點頭則是她想邁出新的一步,更想早些擺脫討厭的姚定則。
不過,玉慧最終還是拒絕:
“爹爹再為我看看也好。”
姚老爺欣慰:“好,爹定給你擇良婿。”
姚老爺取了支簇新的玉簪子給她,“這回外出瞧見的,成色不錯。快戴上,尋你的閨友出去放放風。”
他許多年不會陪她,隻寄托於幾個手帕交。說不敷衍是假的。
玉慧接過,笑笑:“謝謝爹。”
而後再也沒說什麼。不久他出門,玉慧送到門口。姚老爺意味深長囑咐:
“則兒脾氣驕橫,你不要理會他。”
玉慧捏簪子的手一緊,心裡顫了顫,委屈頃刻湧上來。然饒是如此,她隻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忍著笑:
“女兒明白。”
春菊在後頭撇嘴。玉慧默了會,叫她幫自己戴上玉簪。隨後道:
“春菊,你我去寒山寺祈福。”
求佛祖,這一世家中不要蒙難。也求佛祖,早點叫可恨的姚定則消失。
隻是一轉身,那她巴望快點消失的煞神就映入眼簾。
這煞神薄唇一扯:
“姚玉慧,你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