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夜還未覺醒的前夕,天空中飄下了如小針一般的毛毛細雨,偶爾有兩滴飄落在旁邊的路燈罩上,發出昏暗不清的光色。
“七上皇宮”莊園飄飄雲,凡人心羨慕,誰人不知裡麵賽神仙,裡麵經常來往名流,簡直就是金錢的傳送帶。但在有些人的眼裡,不過就是異邦人的圈錢伎倆,不入流的貨色再配上這嘩眾取寵的作態,與報紙上撰寫的分毫不差。
榮時站在麵前的錦繡指示牌下,儘管心中早就做好準備,但是臨近目的地時,麵上還是不經意露出了厭惡。娛樂作坊填不飽的肚子總要有人去填,比如說他的大哥榮丞。整個上海的人都知道榮丞是最不缺錢的豪商,在酒桌前撒錢,在女人懷裡扔金子,這些都是常事,所以在他所任教的中學裡也時常聽到有人在他背後議論著他與榮丞、以及與榮家的關係。
都說血濃於水深進骨血,可他們就是相逢的死敵。這次的學生被捕是榮丞親自讓警察局逮捕的,學生無過,又豈能徒受這牢獄之災?昨天晚上的僵持最終是以他妥協才換來的結果,他去七上皇宮替他寫一篇生日報道,而榮丞便答應他放了那些學生。
隻是一篇報道不難,可是在他眼裡,為一群亂吠的野狗記錄,實在是過於多此一舉。
雨水的冷氣不斷向側身傳來,夾雜著空中桐樹葉子的味道,他連哈出的氣體都是帶有幾縷紋路。幾秒的時間就盤根錯節地覆蓋在了他的眼鏡鏡片上,他沒有去擦,因為他習慣看不清楚路。
推開彆墅大門的那一刻,是薩克斯與鋼琴聲色交織渲染的金黃舞廳,舞廳內他看到了榮丞和幾個男人在說話。榮丞側麵的日本人他不認識,其餘的因為被榮丞的大衣擋著,所以並沒有從酒杯碰酒杯的縫隙中看見臉。他們聊了兩句,那個日本人就和一個頭戴帽子的男人離開了中心走上了樓梯。
他收回目光,要走時迎麵就碰到了一個踩著高跟鞋匆匆跑過去的女孩子。
也許是哪位高官家的小姐,穿著華麗,離去時還有淡淡的玫瑰花逗留在空氣中。榮時轉頭看去,正巧又看到了門口又新進入了一位漂亮的女士。她的眉毛畫得細長,惹得眉眼溫柔,唇彩的顏色仿若潤了一層蜜光,襯著深綠色的長裙,越看越覺得這是位大度嫻靜的女士。
似乎是來人的目光太過直接,又或許是每個人初次都要感歎一下這裡的燈光布置,林育識抬眼就看到了有人在注視著她。顯然,那位男士還沒有發現自己的不禮貌。
“您好,您認識我嗎?”林育識將肩膀上的白絨披肩摘下,因為外麵亂飄的雨水沒有規律,儘管她打著雨傘,她的披肩上的絨毛還是變得濕噠噠的。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沒禮貌的。”榮時沒想過這位女士會親自來找他說話,雖然他一概覺得自己隻是個普通的學生教師。
“沒關係,您也是被邀請來的嗎?”林育識的手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她看過去,原來是身旁的姑娘在小聲催促著她。這個姑娘是她最近演的電影導演的女兒,名叫袁莉。雖然是被導演硬推推到她手上要送人的,但看到這個女孩子前途未卜的命運時,林育識突然想讓她回去,可是她現在又要催促她過去,也不知道她的父親到底做了什麼讓一個女孩子被迫就範。
“不好意思,我還有些私事需要辦,下次再和您聊天好嗎?”
“好的好的,您先去忙吧!”